第319章 藏锋(1/2)
叛军斥候的马蹄声在北岸土路上渐远,张玉却没放松警惕。他望着那些斥候消失的方向,指尖在佩刀刀柄上反复摩挲——这些人回去复命后,关保的大军不出三日必至,藏好这十二架投石机,就是守住沣河防线的关键。“孙都头,”他转身看向气喘吁吁跑来的架械队统领,“投石机拆解得如何了?”
“回将军,已按您的吩咐拆成了机臂、绞盘、底座三部分,最重的底座也能由四个弟兄抬动。”孙都头抹了把额头的汗,指着身后的队伍,二十名士兵正抬着一截黝黑的橡木机臂走过,木头上还留着香积寺之战的刀痕。
张玉点点头,率先走向桥南的芦苇丛。初冬的芦苇已褪成深褐色,秆子高过人头,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他拨开芦苇秆,脚下的泥土湿润松软,踩下去陷到脚踝——这里地势略低,既能遮挡北岸的视线,又便于排水,不会让投石机部件受潮。“就从这里开始,每隔十步藏一架,呈弧形排开。”他用脚在地上划了道弧线,“弧线对准桥面正中央,确保石弹能交叉覆盖整个桥面。”
孙都头立刻吹了声哨子,架械队士兵分成十二组,每组二十人,抬着投石机部件钻进芦苇丛。张玉跟在第一组身后,看着他们先在地面挖浅坑,将底座嵌入土中,再用粗木桩从四周固定。“底座要埋深半尺,”他弯腰拍了拍底座边缘的泥土,“风大,别让机臂一动就晃。”负责固定的老兵应了声,抡起石锤将木桩砸得更深,冻土与木头碰撞的闷响被芦苇丛滤得只剩轻颤。
李二柱也混在队伍里,他胳膊上的绷带刚换过,正帮着递麻绳。这几日跟着斥候队学认暗号,他脸上的稚气淡了些,递绳子时特意将绳头理顺,方便老兵打结。张玉瞥见他专注的样子,嘴角微扬——这小子虽笨,却肯下功夫,比那些油滑的老兵更让人放心。“二柱,去把那边的干草抱过来。”张玉指着芦苇丛边缘的草垛,“注意别踩坏了脚下的伪装网。”
“哎!”李二柱脆生生应着,抱着干草跑回来时,正好撞见两名士兵在给投石机盖芦苇。他停下脚步,看着士兵将枯黄的芦苇秆一层层搭在机臂上,连绞盘的缝隙都塞得严严实实,只在炮口位置留了个隐蔽的孔洞。“叔,这炮口不盖着,会不会被叛军看见?”他忍不住问身边的老兵。
老兵咧嘴一笑,从怀里摸出块和泥土颜色相近的粗布:“等会儿用这个盖住,布上撒点湿泥,远看就像块烂泥地。”他指了指张玉的方向,“张将军早想到了,这叫‘藏眼不藏身’,炮口露着才好随时调整角度,真盖死了,叛军来了咱们还得现拆,那才误事。”
张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没出声干涉。老兵的经验往往比刻板的军令更实用,让新兵多听多学,比他反复说教管用。他走到第二架投石机旁时,士兵们正往伪装好的器械上堆湿泥。张玉弯腰捏了把泥,湿度刚好能粘在芦苇上不往下淌:“泥别堆太厚,露出点芦苇尖,和周围的芦苇丛才协调。”他抬手拂去机臂顶端多余的泥块,“这地方要是突出来一块,北岸的斥候用望远镜一瞄就露馅。”
正午的日头爬上头顶,十二架投石机终于全部藏入芦苇丛。张玉让人从北岸方向望过来,只见枯黄的芦苇连绵成片,风过时起伏的弧度自然流畅,别说藏着笨重的投石机,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他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孙都头说:“取石弹来,测试射程。”
士兵们抬来三种不同重量的石弹:二十斤的碎石弹、五十斤的圆石弹,还有灌了桐油的陶罐火弹。张玉先选了五十斤的圆石弹,亲自转动绞盘——机轴发出“嘎吱”的声响,是上好的牛油润滑后的轻响,这十二架投石机都是兵器监刚翻新的,比香积寺之战时的老物件好用得多。“瞄准桥面中间的石狮子。”他喊道。
孙都头调整好炮口角度,挥手下令:“放!”
绞盘猛地回弹,机臂带着石弹呼啸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轰隆”一声砸在桥面正中央的石狮子上。狮子头被砸得粉碎,碎石飞溅到渭水里,激起半尺高的水花。周围的士兵齐声喝彩,李二柱看得眼睛都直了,攥着拳头喊:“好家伙!这一下能砸死十个叛贼!”
“别得意。”张玉浇灭众人的兴奋,“再测二十斤的碎石弹,瞄准桥北岸的岗亭。”这次换了年轻士兵操作,石弹飞出后散开,像一群黑鸟,刚好落在北岸那座废弃的岗亭上,瓦片碎了一地。张玉让人丈量距离,记下数据:“五十斤弹射程八十步,覆盖桥面全程;二十斤弹射程一百二十步,能封锁北岸登桥口。”他指着记录册,“每架投石机都要标注射程,开战前按编号分配目标,一号到四号打桥面,五号到十二号封北岸。”
火弹测试时出了点小意外——一个陶罐在发射时裂开,桐油洒在芦苇上,差点引着火。孙都头吓得脸色发白,张玉却没责骂,只是让人用湿泥盖住油迹:“以后火弹要单独存放,发射前检查罐口的蜡封,裂了的直接作废。”他拿起一个完好的火弹,对着阳光看了看,“这东西是用来烧叛军的攻城梯和战马的,不到万不得已,别往人堆里扔——陛下要的是平定叛乱,不是滥杀。”
器械藏好时,日头已偏西。张玉刚擦了把脸,负责斥候队的周都头就领来五个精瘦的士兵。这些人都穿着灰褐色的布衣,裤脚扎得紧紧的,腰间别着短刀和水囊,脸上抹着泥土,和岸边的枯草颜色融为一体。“将军,这是咱们队里最会藏的五个弟兄,都是在终南山里打猎出身的。”周都头介绍道。
张玉目光扫过五人,最后停在领头的老兵身上——这人名叫老柴,左手缺了两根手指,是当年在漠南和瓦剌人拼刀时丢的,却练就了一身听声辨位的本事。“老柴,你带两个人潜伏到北岸芦苇丛,离桥三百步的地方,盯着叛军的动向。”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三张手绘的草图,“这是北岸的地形,红圈是叛军可能设岗的地方,蓝圈是你的退路,要是被发现,就往渭水里跳,南岸有弟兄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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