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刀鸣如泣(2/2)
张启明死了,仇报了。
冷家……冷家只剩他一个人了。
光耀门楣?冷家都没了,耀给谁看?
他忽然觉得很累。
累到想放下一切,回青石镇,回长生铺子。
哪怕每天劈柴挑水,哪怕被李长生骂,哪怕吃粗茶淡饭。
可他回不去了。
他是皇帝。
新朝的皇帝。
肩上担着千万人的性命,担着一个刚立起来的国家的未来。
他不能退。
一头妖兽扑了上来。
是只长着人脸的蜘蛛,八条腿像八把镰刀。
它张开嘴,喷出白色蛛网。
冷云舒低头躲过,蛛网黏在树干上,滋滋作响,冒起白烟。
有毒。
他想起血饕教他的刀法。
那些夜晚,在梦境里,一刀一刀地练。
血饕很严,一个动作不对就重来。
他说:“刀是凶器,不是玩具。你握了刀,就得有杀人的觉悟。”
冷云舒一直以为自己有。
可现在,面对这些妖兽,他发现自己没有。
他下不去手。
杀这些幻象,有什么意义?
“觉得没意义?”
血饕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冷云舒转头,血饕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和他并肩站着,看着围上来的妖兽。
“这些妖兽,”
血饕说,“是你心里的东西。”
“什么?”
“恐惧,愤怒,绝望,犹豫,迷茫。”
血饕指着那些妖兽,“那头三头狼,是你对过去的恐惧。那头骨刺野猪,是你对现在的愤怒。那只人脸蜘蛛,是你对未来的绝望。还有那些……是你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
冷云舒愣了。
“我让你练刀,不是让你杀敌。”
血饕说,“是让你杀自己。”
他看着冷云舒,红瞳里映出冷云舒苍白的脸。
“杀你心里的软弱,杀你心里的犹豫,杀你心里那些不该有的东西。”
“那该有什么?”冷云舒问。
“该有决断。”血饕说,“该有狠厉。该有……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觉悟。”
他顿了顿。
“就像江无花。”
冷云舒一震。
“她在外面拼命,为了什么?”
血饕问,“为了活?还是为了别的?”
冷云舒答不上来。
“她为了她信的东西。”
血饕说,“她信人该有尊严地活,信世道不该是这样,信她能改变点什么。所以她杀人,她造反,她打天下。她手上沾的血比你多,她心里压的事比你重,可她没犹豫过。”
冷云舒低下头。
是啊。
江无花从来没犹豫过。
从她组建齐天盟那天起,从她带兵打仗那天起,她一直往前走,没回头。
哪怕错了,哪怕败了,哪怕死了。
她不回头。
“你不一样。”
血饕说,“你总是在犹豫。该不该报仇,该不该当皇帝,该不该信陈文,该不该防着乌力罕。你总是在想,总是在权衡,总是在……怕。”
“我怕什么?”
“怕做错。”
血饕说,“怕辜负,怕对不起谁,怕最后落得一场空。”
冷云舒沉默了。
血饕说得对。
他怕。
怕对不起死去的父母,怕对不起李长生的恩情,怕对不起江无花的信任,怕对不起天下人的期待。
所以他总是小心翼翼,总是思前想后,总是……放不开。
“可这世道,”
血饕说,“容不下你这样的人。”
他抬手,指向妖兽。
“你不杀它们,它们就杀你。”
话音落下,妖兽群动了。
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冷云舒闭上眼睛。
“握刀的时候,什么都别想。”
血饕说,“只想一件事:你要杀谁,怎么杀。”
他睁开眼。
手里多了把刀。
劫。
暗红色的刀身,像凝固的血。
他握紧刀柄,感受着刀传来的冰凉触感。
刀在嗡鸣,很轻,像在说话。
说什么?
说它渴了。
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