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天榜第一(2/2)
她确实很强,强到超出了常理。
但更多的是惨烈。
她吸引了绝大部分火力,为其他方向的攻城部队创造了机会。
乌力罕带着草原骑兵,反复冲击着城门。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日暮。
当潼关那扇千疮百孔的城门终于在内部爆炸和外部撞击下轰然洞开时,关墙上下的厮杀声并没有立刻停止。
杨钊看着潮水般涌入关内的敌军,看着身边所剩无几的亲兵,他举起佩剑,横在脖颈前。
“陛下……老臣……尽力了……”
剑刃抹过,血溅三尺,染红了城头的青砖。
潼关,破了。
至死,他面向着京城的方向。
江无花踏着满地的尸骸和血泊,走上关楼。
她看着杨钊的尸体,看着他至死紧握的剑,和他脸上那种仿佛解脱、又仿佛无尽遗憾的神情。
“愚忠。”
她吐出两个字。
声音不大,在渐渐平息的厮杀余音中,却格外清晰。
旁边一个刚归附不久的、原大虞降将忍不住低声反驳:
“盟主,杨将军……也算是尽忠报国,死得壮烈……”
江无花转头看他,目光平静无波:“他尽的是谁的忠?报的是谁的国?”
降将噎住。
“他守在这里,不让外面那些快饿死的人进去,是在尽忠?”
她指了指关内那些开始清理战场、眼神麻木中的士兵,平民。
“他报的那个国,让他的兵饿着肚子守关,让关内的百姓被层层盘剥,易子而食,这就是他要报的国?”
她重新看向杨钊的尸体。
杨钊做错了吗?
站在大虞臣子的角度,没有。
他抵抗“外敌”,死战不退,保全名节,是忠烈,是英豪。
史书上会记下他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杨钊做对了吗?
站在那些被这个“国”压榨得活不下去的百姓角度,站在那些只想砸碎这吃人枷锁的“叛军”角度,也没有。
他明知这个朝廷从上到下已经烂透,明知皇帝昏聩,百官贪腐,民生凋敝,却依旧用无数士兵和平民的性命,去维护这个腐朽的躯壳。
他的忠诚,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帮凶?
用更多人的血,去延续一个早已该死亡的王朝的痛苦。
他的忠,建立在无数人的苦难之上。
江无花弯腰,从杨钊僵硬的手指间,轻轻取下了那柄染血的佩剑。
剑很沉,带着一个时代、一种信念的重量。
“厚葬他。”
她对身后的乌力罕说。
乌力罕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
江无花握着那柄剑,走到关墙边缘,望着南方。
潼关已破,前路再无险阻。
京城,就在视野的尽头。
风吹过,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焦糊气,也带来一丝若有若无,来自远方沃土的生机。
她举起那柄属于杨钊的剑,剑尖指向京城的方向。
身后,是尸山血海,是一个时代的葬礼。
身前,是另一个时代的开端。
而“对”与“错”,“忠”与“奸”,在这铺满尸骨的道路上,显得如此苍白,又如此沉重。
这一战,双方死伤无算。
尸体填满了关前的壕沟,血水流入京城的护城河,河水泛着诡异的暗红,足足三天才慢慢褪去。
潼关的陷落,敲响了大虞王朝最后的丧钟。
而“女罗刹”江无花的名字,伴随着潼关之战的种种夸张传闻,被硬生生推上了江湖人口中“天榜第一”的宝座。
人们谈论她如何独战大军,如何斩杀天阶,如何冷酷无情。
至于那一战里,为了各自认定的“国”与“民”而倒下的数以万计的普通士卒,他们的名字,他们的面孔,成了史书里几行冰冷的数字,和那染红护城河的血水中,微不足道的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