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人血馒头(2/2)

他们不再问什么,只是纯粹地施虐,像是在发泄。

冷云舒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他把所有的痛呼都嚼碎了,咽回肚子里。

他开始觉得,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只是一具暂时承载仇恨的皮囊。

第三天清晨,狱卒没再来。送来的早饭,是一碗浑浊的米汤,比往常更稀。

冷云舒知道,时候到了。

……

菜市口,历来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天还没大亮,刑场周围就挤满了人。有穿着体面的闲人,摇着扇子,踮着脚往前凑。

有衣衫褴褛的苦力,瞪大眼睛,脸上是一种混合着麻木和兴奋的神情。

更多是些妇人、老人,手里捏着几个干硬的窝头,更有些,竟真捧着白面馒头,雪白的,在灰蒙蒙的人群里扎眼。

“快点啊,磨蹭什么!”

“就是,赶着蘸第一口热乎气呢!”

“听说这人头血蘸馒头,治痨病最灵!”

“屁!是治妇人血亏!”

“别挤别挤!老子花钱买的位置!”

人声鼎沸,像开了锅的粥。

他们谈论着,争吵着,眼睛都盯着那空空如也的木头台子,仿佛那不是断头台,而是即将开锣唱大戏的舞台。

江无花和默笙被这人流半推半挤地带到了刑场外围。

江无花皱着眉,她不喜欢这种把人命当戏看的狂热。

但她也没走。

看看狗官掉脑袋,总归是件痛快事,哪怕这痛快是建立在另一条性命消亡之上。

这世道,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她早已习惯。

默笙站在她身边,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

她看着那些人手里白花花的馒头,眼神里掠过一丝疑惑,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拿能吃的东西,去沾那些肮脏的血。

她拉了拉江无花的袖子,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卖烤饼的摊子。

江无花摇摇头,没动。

刑场对面一间酒楼的二楼窗口。那里倚着一个人,青布袍子,腰间挂个显眼的朱红葫芦。是燕十三。

他拿着葫芦,慢悠悠地呷一口,目光也落在刑场上,但那眼神空蒙蒙的,像是看着刑场,又像是透过刑场,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像期待,不像厌恶。

终于,一阵骚动从远处传来。

官兵开道,锣声刺耳。

人群像被风吹倒的麦子,又猛地向前涌去。

囚车来了。

木头轮子碾过石板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

车里站着一个人,穿着脏污的囚服,头发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那人站得笔直,尽管戴着沉重的木枷,脚镣拖在地上哗啦作响,那脊梁却像焊铁打的,硬生生撑着。

江无花眯起眼,觉得那身影有点眼熟。隔着太远,人声太吵,看不真切。

囚车在刑台下停住。

官兵驱赶着人群,清出块地方。

监斩官坐在搭起的棚子里,捧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吹着热气。

刽子手抱着鬼头刀上台了,膀大腰圆,光着上身,胸口一撮黑毛。

他往刀口上喷了口酒,然后用布擦拭,动作熟练得像屠夫打理他的家伙什。

犯人被押上刑台。

跪下的那一刻,他猛地扬起了头,散乱的头发向后甩去,露出了那张脸。

脸上纵横交错的,除了旧疤,还有这几天新添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紫黑色淤伤。

但那双眼睛,像皓月。

死死地、带着一种刻骨的讥诮,扫过台下那些兴奋的面孔,扫过监斩官,扫过这灰蒙蒙的天。

江无花浑身猛地一僵,像是被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