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笙往事(4)(1/2)

教曲子的先生来了。

是个干瘦的老头,手指细长,留着长指甲,指甲缝里嵌着黑泥。

他抱着把旧琵琶,说话时嗓子眼像卡着痰,呼噜呼噜响。

刘嫂把阿蘅推到他面前。“先生费心,这丫头嗓子还行,就是笨,您多担待。”

老头耷拉着眼皮,示意阿蘅张嘴。

他凑近了看,嘴里一股难闻的味道喷在她脸上。

阿蘅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没动。

“嗯,没坏。”

老头嘟囔一句,塞给她一张写着歪歪扭扭字的纸。“跟着念。”

纸上写的不是什么正经词句,是些男女调笑的俚俗小调,字眼露骨。

阿蘅认得几个字,是刘嫂零星教的。

她看着那些字,脸皮发烫,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念不出来。

“念啊!”

老头用长指甲敲着桌子,不耐烦。

刘嫂在一旁瞪着她。

阿蘅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极小的的音节,像蚊子叫。

“大声点!没吃饭啊!”

老头吼了一声,唾沫星子溅出来。

阿蘅吓得一哆嗦,闭着眼,胡乱念了一句。

声音抖得厉害,难听极了。

老头皱紧眉头,拿起放在一旁的戒尺,啪一下打在她手背上。

“不对!重来!带点笑音!要勾人!懂不懂?”

手背立刻肿起一道红印。火辣辣的疼。

她忍着泪,又试。

声音还是又干又涩,像锯木头。

戒尺又落下来。

啪!啪!

“哭丧着脸给谁看?笑!笑着念!”

她试图扯动嘴角,挤出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发出的声音连自己听着都刺耳。

老头骂骂咧咧,戒尺一下接一下,打在手背、胳膊上。

刘嫂在一旁帮腔:“打死你个不开窍的东西!白费老娘米饭!”

不知道挨了多少下,手臂又麻又痛,快要抬不起来。

那些淫词艳曲像烧红的炭,烫着她的喉咙,烫着她的耳朵。

她觉得自己像个路边的野狗,里外都不是人。

最后老头扔下戒尺,对刘嫂说:“朽木!真是朽木!教不了!”

揣起琵琶,气哼哼地走了。

刘嫂脸色铁青,指着阿蘅的鼻子骂:“没用的赔钱货!连个曲儿都学不会!养着你有什么用!”

抄起那根细竹篾,没头没脑地抽下来。

阿蘅抱着头缩在地上,任由竹篾抽在背上、肩上。

疼,但好像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至少,不用再念那些让她作呕的词句。

但她想错了。

学不会唱曲,还有别的用处。

画舫上来了个新的“贵客”,据说是城里什么大人的舅爷,肥头大耳,眼泡肿着,看人时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毒蛇。

他喝多了,搂着桃红姐姐乱摸,目光却时不时瞟向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阿蘅。

刘嫂最会看眼色,立刻把阿蘅推过去。

“孙爷,您尝尝鲜,这小丫头还是个雏呢,嫩得很。”

那孙舅爷嘿嘿笑着,油乎乎的手一把抓住阿蘅的手腕,就往怀里带。

酒气、汗味、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膻臭味扑面而来。

阿蘅吓得魂飞魄散,死命挣扎,尖叫起来:“放开我!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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