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我的名字早烧成灰了(2/2)
深夜,灯娘独自一人登上了观星台。
冷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她像一尊孤独的雕像,望着京城万家灯火。
小满白天发现的那本涂鸦笔记,正静静地放在石桌上。
她拿起来,一页页翻看,看着那些滑稽又心酸的文字,眼泪终于决堤。
她撕下那页写着“皇后又双叒叕告白了”的纸,用火折子点燃。
火焰升腾,吞噬着那些戏谑的字迹。
“你说……别记住你……”她对着跳动的火焰轻声呢喃,泪水滚滚而下,“可是,我们连该怎么走,都还在学啊……”
灰烬随风飘散,仿佛一声无力的叹息。
与此同时,南方,一个名为望海潮的偏远渔村。
林缺已经在这里住下,化身成一个沉默寡言、帮人补网的老渔夫。
他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皲裂,背也微微佝偻,没人能将他与传说中的“执灯圣者”联系在一起。
这夜,风暴突至,巨浪滔天,拍打着村里唯一的海堤,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海堤多处出现裂口,海水倒灌,整个村子危在旦夕!
“快!快去扛沙袋!”村长嘶吼着。
村民们乱作一团,有的去扛沙袋,有的去搬石头,有的在哭喊,分工混乱,效率低下,好几次人链都因拥挤而溃散,险象环生。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那个平日里最不起眼的老渔夫站了出来。
他不发一言,只捡起一根被浪冲上岸的破木棍,借着闪电的光亮,在泥泞的地上迅速划出一个巨大的三区九格图。
他指着其中几格,标上运土,又指着另几格,标上扎桩,再指向最后几格,标上送饭、歇息。
接着,他抓过一个被吓傻的孩童,将两块石头塞到他手里,让他对着不同区域,按照一慢两快的节奏敲击,传递指令。
混乱的场面瞬间变得井然有序。
青壮年负责最危险的扎桩和填土,妇孺在安全区域传递沙袋,老人和孩子则负责后勤。
一道道人链如同精密的齿轮般高效运转,竟奇迹般地在一夜奋战后,保住了即将崩溃的堤坝。
天亮时,风暴渐歇。
一个村民感激地跑过来,问他姓名。
他指着海平面上那轮刚刚挣脱云层、光芒万丈的朝阳,沙哑地开口:“叫我‘昨夜’就行。”
说完,他便将头上那顶破烂的斗笠丢在地上,蹒跚着走回自己的茅屋。
不远处,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汉子,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他身边,一个年轻人惊讶道:“哥,那个人……好厉害。”
汉子正是寻访弟弟至此的石敢当。
他死死盯着那个佝偻的背影,眼眶泛红。
虽然容貌、声音、气息全都变了,但那种身处绝境、指挥若定的姿态,那种将复杂局面瞬间简化的从容,仍是当年御膳房里那个一边傻笑一边颠勺的假太监!
他没有上前相认,只是默默走过去,捡起林缺丢下的那顶烂斗笠,戴在自己头上,转身加入了修补堤坝的队伍。
他对弟弟说:“记住,有些人不是消失了,是把自己活成了别人的日子。”
数日后,渔村的孩子在海边捡到一块被火烧过的焦黑木板,上面依稀可见“执灯者”三个字的残痕。
孩子们不识字,只觉得好玩,拿来当成了跳房子的格子,在上面又笑又叫地蹦来蹦去。
当晚,林缺坐在灶前烤火。
他摊开手掌,掌心那枚作为他与旧世界最后联系的绿芽棋子,忽然轻轻一颤,随即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仿佛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漫天繁星,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几乎是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共议会广场,灯娘正站在高台上,准备向天下宣布,永久废除“执灯圣者”这个称号,让规则回归于民众本身。
话到嘴边,她却忽然听见檐角下的铜铃,在无风的夜里“叮铃”脆响,仿佛有一声极轻的、欣慰的笑,融进了温柔的春风里。
而在那条不知名的溪流深处,又一盏新的纸灯被悄然放入水中。
灯芯的火光虽然微弱,却无比坚定,稳稳地照亮了前方蜿蜒而黑暗的水面。
渔村的春汛将至,海况愈发莫测。
化名“昨夜”的林缺,每日清晨都会坐在礁石上,默默修补着村里破损最严重的几张渔网。
他不用村里常见的麻绳,而是用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闪烁着淡淡银辉的丝线。
他指尖翻飞,结出的网扣古朴而繁复,是一种早已在海图上失传了千百年的编织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