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昨夜的太阳不姓林(1/2)

那丝线坚韧异常,迎着晨光,折射出细碎的、仿佛不属于凡间的冷辉。

村里的孩子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沉默寡言的“昨夜”爷爷有一手绝活,每日都围在他身边,看他如何将一根根散乱的丝线,变成一张张坚不可摧的渔网。

“爷爷,你这手法叫什么呀?比我爹编的快多了,还好看!”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孩童好奇地问。

林缺眼皮都未抬一下,手中动作行云流水,十指翻飞间,一个繁复而精巧的绳结便已成型。

这正是他当年在御膳房,为了更牢固地捆扎进贡的珍稀食材,从系统奖励的《天工秘录》残篇中领悟出的九结连环扣。

此法暗合阵法经纬之理,看似寻常,实则能将外力均匀分散至每一个结点,韧性倍增。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微黄的牙,笑道:“没什么名头,老祖宗传下来的,就叫‘不断线’吧。”

他从不系统地教授,只是在编织时,嘴里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念叨着自编的口诀。

“一根线,绕个圈,手指头,钻个弯……”

“三根并,五指穿,拉紧了,浪打不翻……”

这些口诀简单上口,像极了村里流传的童谣。

孩子们不觉得是在学什么高深手艺,只当是好玩的游戏,一边拍手唱着,一边笨拙地模仿着他的动作,竟也渐渐记住了七八分。

他们不知道,这看似儿戏的编网手法,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这片海域所有渔民对抗风暴的最后屏障。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大炎京城,共议会内,气氛凝如寒冰。

灯娘阿穗面沉如水,手中那份关于冀州张家以“誓约侍女”为名强征民女的密报,仿佛有千钧之重。

“此事必须严查!立即派出执律使,将主犯张德押送京城问罪!”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话音刚落,座下一名出身河东崔氏的老臣便慢悠悠地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灯娘息怒。冀州张家势大,族中高手如云,我等执律使怕是连冀州城门都进不去。再者,共议会之规,只在民,不在世家。您这样……是越界了。没了执灯圣者,这灯,可照不了那么远。”

一番话,软中带硬,瞬间引来数位世家代表的附和。

“崔老所言极是,法度不可乱。”

“灯娘还是先处理好京中事务吧,北方之事,自有北方的规矩。”

灯娘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最终只能无力地宣布:“此事……暂且搁置。”

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林缺离去后,他留下的那套理想化的规则,在盘根错节的现实利益面前,是何等的脆弱不堪。

深夜,她独自一人登上灯阁,那里是共议会存放卷宗的最高处。

冷风灌入阁楼,吹得书页哗哗作响。

她从怀中取出那本被孩子们翻得起了毛边的《一个太监的自我修养之防骗十八招》,指尖摩挲着那粗糙的纸面。

一页页翻过,那些又贱又怂的文字,那些绝境中苦中作乐的涂鸦,像一根根针,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本想从中寻找一丝力量,却只感到了更深的无助。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第十三招:被皇后娘娘逼到墙角了怎么办?”那一页的角落。

在那个夸张的、泪流满面的求救小人旁边,画着一个歪歪扭扭、毫不起眼的符号——三道横线,一道竖线穿过,旁边再画上一个潦草的圆圈。

灯娘的呼吸猛地一窒!

这不就是共议会初创时,林缺嫌文书往来太过繁琐,随手设计用来区分急件、密件和“阅后即焚”的简易标记吗?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这符号太过儿戏,早已废弃不用。

可现在……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她猛地站起身,冲到阁楼边,对着楼下守卫的执律使厉声喝道:“立刻召集所有潜伏在各地的‘传火人’信使!最高等级,天字令!”

守卫一愣,迟疑道:“灯娘,天字令……那是圣者他……”

“不必提他!”灯娘打断道,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一种不计后果的决绝,“传我命令,所有信函,皆以此符号为记,绕开所有官方驿站,星夜传递!我不信,没了光,这世上就只剩黑暗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册子,仿佛在对那个远去的人影低语:“你不愿做灯,那便让我,替你烧一次柴。”

望海潮村。

石敢当以一个寻亲不遇、暂留帮工的壮汉身份,在村里住了下来。

他每日沉默地干着最重的活,却有一半的心神,都放在那个叫“昨夜”的老渔夫身上。

他发现,这个“昨夜”,习惯在暴雨来临前,将柴垛从南墙根搬到北墙下,说是能防潮;他教村里的妇人腌鱼,总要强调多加三片老姜,说是能去腥防霉。

这些,全都是当年御膳房里,那些老太监们在严苛的宫规下摸索出的生存琐事,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这夜,两人难得对坐在一堆篝火前,喝着村里自酿的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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