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我不是不回来,是换条路走(1/2)

来人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人心跳的间隙。

林缺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反应,一口气吹灭指尖大小的油灯,身形如一缕青烟倒窜而上,悄无声息地贴入房梁与屋顶衔接处最深沉的阴影里。

他收敛了所有气息,连心跳都仿佛被强行按住,整个人化作了一块冰冷的朽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他并未掌灯,只借着窗外渗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径直走到了那张堆满卷宗的桌案前。

来人是白砚。

这位教化巡行者,记忆的织网人,此刻没有了白日里的温和笑意。

他静静地站在桌前,目光落在那本摊开的《新律草案》上,仿佛早已知道这里会有不速之客。

他的视线,精准地停留在了林缺刚刚写下的那行字上。

“若规则成了自缚手脚的绳索,那它就该被打破一次。”

白砚低声念出,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他在黑暗中伫立良久,像是在品味这句话里的叛逆与无奈。

最终,他没有声张,也没有去翻动任何东西,只是伸出手指,轻轻将书册合上,恢复了原状。

“我不是不回来,是换条路走……”白砚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藏在暗处的某人说,“只是这条路,比想象的还要难走。”

说完,他转身离去,脚步声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房梁上,林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是一片冰凉的冷汗。

他知道,白砚发现他了,却没有揭穿。

这个温和的男人,内心深处,或许也藏着一团与他相似的火。

林缺没有再停留,从另一侧的窗户悄然滑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京城的重重夜幕里。

他心中的方向,愈发清晰。

共誓的火种已经点燃,但薪火的传递,不能只靠执律使的威严,更不能只靠京城里一纸空文。

真正的根,在那些最偏远、最容易被规则遗忘的土地里。

半月后,西南边陲,雾瘴缭绕的十万大山脚下。

一个名为青石村的山村里,“十家医会”的木屋前,破天荒地排起了长队。

但队伍里的气氛,却不是求医问药的焦急,而是一种冰冷的、审判般的对峙。

“阿穗姑娘,你开门啊!求求你,我家二娃烧得浑身滚烫,快不行了!”一个叫刘寡妇的女人跪在紧闭的木门前,额头磕在泥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的孩子,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微弱。

木门内,一个清脆又带着颤抖的少女声音传来:“刘嫂,不是我不救……是规矩不能破。《共誓录》里写得清清楚楚,医会为大家伙儿服务,大家伙儿也要为医会尽力。轮值制,每家每月采药三日,你上个月就没去,这个月又差了两天……我若是为你破了例,怎么对得起那些按时按点、上山采药摔断了腿的叔伯?”

这声音,正是十家医会的继承人,阿穗。

她握着药箱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林缺离开前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要学会怀疑你认为对的东西”。

可是,这规矩哪里错了?

没有大家轮流采药,医会的药从哪里来?

她也是为了这个家一样的医会能长久下去啊!

门外,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替刘寡妇说话。

“就是啊,刘嫂,规矩是大家一起定的,你怎么能搞特殊?”

“我家老婆子腿脚不好,上个月还是我背着她上山采的药,就怕拖了后腿,轮到自己看病时没底气。”

“你不守约,让别人替你吃亏,现在倒好,还想插队看病?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道德的指责如同一块块石头,砸在刘寡妇身上。

她哭着解释:“我不是不想去啊!是二娃病得离不开人,我走不开啊……”

“谁家没点难处?”人群中又是一声冷哼。

就在这僵持之中,木屋的侧门被推开,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

他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药草的汁液和老茧,正是村里另一位医者,老陶。

老陶没有多言,径直走到刘寡妇面前,将一碗刚刚熬好的、还冒着热气的药汤递了过去:“先给孩子喂下去。”

刘寡妇感激涕零,手忙脚乱地给孩子喂药。

老陶这才回头,对着紧闭的正门和门外的人群,用他那惯有的沙哑嗓音说道:“她欠的两天工,我替她补上。采双份药。”

话音未落,人群中立刻跳出一个精瘦的汉子,指着老陶的鼻子尖声叫道:“不行!老陶,你这也是破坏规矩!《共誓录》说的是各家尽各家的义务,哪有代替的说法?你今天替她补了,明天李四家懒了,是不是王五也能替?那这规矩还有什么用?这是破坏咱们医会的公平!”

“对!不能代!不公平!”

“必须按规矩来!”

一时间,群情激愤,矛头竟从刘寡妇转向了老陶。

阿穗在门内听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建立的用以救人的规矩,此刻竟成了一把杀人的刀。

她想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反驳那些“公平”的字眼。

就在此时,一阵悠闲的、带着几分市井江湖气的腔调从村口传来。

“哟,今儿个这么热闹?大家伙儿这是在唱大戏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背着一个半人高的竹编画筒的青年,正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他面容普通,眼神却灵动狡黠,正是扮作游方画师的林缺。

他似乎对眼前的争执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在医会门口的大榕树下找了块石头坐下,从画筒里取出画板和炭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众人,仿佛在寻找绘画的素材。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自称缺一笔的画师,就这么在村里住了下来。

他不与人争辩,也不掺和村里的事,每日只是坐在医会门口,安静地画画。

他的画很奇怪,不画山水,不画花鸟,画的全是村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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