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不是神,我是第一个赖账的(2/2)
就在此时,山林两侧忽然燃起数百支火把,一群手持锄头、柴刀的百姓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汉子声如洪钟:
“石大人,放了刘主簿!”
石敢当眉头一拧,腰间长刀出鞘半寸,杀气凛冽:“尔等要为罪官求情,公然抗法不成?”
“我们不管他是不是罪官!”那汉子毫不畏惧,举着火把怒吼,“我们只知道,去年冬,俺们村十几个娃子得了天花,是他,是这个刘主簿,散尽家财买来药材,一个个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他是我们全村的恩人!”
“没错!”人群中有人高喊,“我们用《共誓录》的规矩,我们村三百户人家投票了!我们判他无罪!”
石敢当怒喝:“法不容情!《新律》在前,岂容你们私设公堂!”
“《共誓录》第一条写得清清楚楚——正义出自人心,非出自条文!”那汉子将胸膛挺得笔直,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难道救了人命,还抵不过贪了几个脏钱吗?!”
石敢当持刀的手,在瓢泼大雨中,彻底僵住。
他看着那些愤怒而坚决的脸,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所守护的秩序,不再是自上而下、不容置喙的铁律,它正在变成一种自下而上、充满了烟火气和人情味的、活生生的东西。
“叮”的一声脆响,长刀脱手,坠入泥泞之中。
石敢当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而在遥远的京城,白砚的《终章乐谱》终于完成。
他将其命名为——《凡人之鸣》。
演奏之日,没有宫廷乐师,没有名门雅士。
他邀请了百名最普通的百姓共执“乐器”——农夫以犁为鼓,织女以梭为琴,铁匠敲击铁砧,孩童吹响柳叶。
当那源自无数人哼唱的《从前谣》的旋律,被这些质朴而磅礴的声音汇聚奏响时,天地间的一切声音都仿佛被压制了。
乐声无形,却有质。
它穿过沙漠,越过山川,在那片曾倒悬金身的沙漠最深处,那枚代表着世界本源的绿芽棋子,竟微微震动,投射出一片覆盖了整个王朝疆域的虚幻森林光影。
新生的气息,前所未有地浓郁。
最南端的某个小村落里,刚刚帮村民挖通淤塞水渠的林缺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风里,似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旋律。
那是很多年前,他为了哄妹妹睡觉,胡乱编的调子。
而今,它被千万人重新谱写,成了这个时代的脉搏。
他笑了笑,转身继续走向下一个需要帮助的村庄。
清明将至,观星台依旧无人打扫,那只破碗孤零零地摆在原地,仿佛已被遗忘。
晨雾弥漫中,一双布满老茧的粗糙的手,却轻轻在碗里放上了一碗热气腾腾、刚出锅的豆芽炒腊肉。
碗边,还压着一张新的纸条,上面写着:
“今年我来做饭,你歇会儿吧。”
那人放下碗,便转身离去,背影混入茫茫人海,普通得看不清姓名。
千里之外,另一条不知名的溪流岸边,又一盏小小的纸灯被一个少年放入水中。
灯火摇曳,照亮了岸边一行用石子新挖出的小字:
“我们不愿再跪——所以我们站起来了。”
水波荡漾,灯影远去,汇入万千溪流,仿佛正通往下一个崭新的春天。
南方的雨季连绵不绝,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日夜不息的雨水汇成浊流,咆哮着冲向下游,沿途的河流水位一日高过一日,早已没过了往日的警戒线。
终于,在某个万籁俱寂的深夜,那座连接三县渡口、被日夜冲刷了数百年的古老石桥深处,仿佛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崩裂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