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那盏灯,它自己亮了(2/2)
江南,水乡古镇。
镇口的百年老榕树下,支着一个简陋的茶棚。
林缺放下背上的竹篓,在一条长凳上坐下。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看起来就像个普普通通进山采药的郎中。
茶棚里人声鼎沸,茶客们正唾沫横飞地谈论着近些日子镇上发生的怪事。
“你们听说了吗?西头那个山神庙,前几日不是被雷劈塌了吗?也没人去修,可怪就怪在,第二天一早,那没塌的香炉,自己个儿挪了窝,不朝天,不朝地,正正对着村里新开的学堂!”
“这算什么!”另一个跑船的汉子一拍大腿,“县里的王老爷,前几天想按老规矩,征我们村十五到二十的后生去服徭役,你们猜怎么着?王老爷的告示刚贴出来,村里识字的张秀才就另写了一张告示贴在旁边,说吾等自愿共担,不劳官府操心,结果不到半天,全村人自发凑钱,雇了外地的工人去代役!那王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愣是没半点法子!”
林缺端起粗陶茶碗,默默听着,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它变成了一种念头,一种会传染的习惯,一种根植于人心最深处的、名为“我们”的本能。
夜深人静,客栈二楼。
林缺推开窗,清冷的月光洒了进来。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温润的、状若新芽的绿色棋子,轻轻置于窗台之上。
月华洒落,棋子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竟自行滴溜溜旋转了一圈,在窗台上投下了一小片纤细的影子。
那影子里,光影变幻,竟隐约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是灯娘!
她正站在一座庄严肃穆的大厅前,似乎在对着人山人海,宣读着什么。
林缺微微一怔,随即发出一声极轻的低笑,带着几分释然,几分自嘲。
“原来……不是我在掌控规则……”
他喃喃自语,“是规则,开始记住我走过的路,记住我遇见的人。”
话音刚落,那枚绿色棋子忽然微微一跳。
窗外,潺潺流淌的溪水中,一盏小小的纸灯,不知从何处漂来,竟违反了水流的规律,晃晃悠悠地停在了他的窗下,一动不动。
林缺俯身,探手将其捞起。
灯是湿的,却很坚韧。
灯面上,用稚嫩的笔触,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字。
师父。
次日清晨。
镇口茶棚的老板打着哈欠拉开门板,却发现昨夜明明锁好的大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了一道缝。
他心中一惊,冲进去一看,钱匣子分文未少,只是那张采药郎中坐过的桌子上,多了一小包用油纸裹好的种子,和一张压在下面的纸条。
“种在学堂门口,三年后,能为读书的孩子遮阳。”
而十里之外,一座年久失修的小桥边,几个半大的孩童正满头大汗,合力将一块沉重的石板往桥基上抬。
为首的那个虎头虎脑的少年,一边使劲,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念着旁边墙上刚刚用石灰水刷上去、墨迹未干的句子:“凡我同誓者,不分贵贱,共修此桥!”
没有人看见,当那块石板被重重安放在桥墩之上时,桥墩深处,一道比发丝还细的金线,悄无声息地亮起,随即深深延伸入大地,仿佛植物的根须,向着遥远的北方,向着那片屹立着倒悬金身遗址的沙漠,遥遥共鸣。
旧的地脉锁链被斩断了。
而新的地脉,正在由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双普通人的脚步,一步一步,重新踩踏而成。
这些凡人自发汇聚而成的意志,如同无数条涓涓细流,正从四面八方,朝着一个地方汇聚。
而在那张由亿万光痕织就的无形巨网的中心——大炎京畿,一座崭新的议事大厅里,一场决定这片土地未来秩序的变革,即将在万众瞩目下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