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千星焚尽,不见归途(2/2)

“把自己搞成这副破烂样子,真是难看死了...”

幻影的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讥诮,但诡计那即将熄灭的感知,却莫名从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于往常的、极其细微的颤抖,或者说,是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是幻觉吗?是濒死前的错觉吗?

诡计已经无力分辨。黑暗彻底吞没了他。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感觉到,那片原本温柔包裹过来的、代表终结的黑暗,被某种更深沉、更霸道、源于他自身内部的力量,蛮横地撕开了一道裂口。

而幻影的身影,在那道裂口前,仿佛变得无比凝实,甚至……挡在了他的身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笨蛋……”又是一声低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难以掩饰的虚弱感,像风中残烛最后的摇曳。

诡计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全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般剧痛。但比痛楚更清晰的,是近在咫尺的、某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他感受到面前有一个模糊的兽影,轮廓与他无比相似,却更加黯淡,仿佛随时会融化在稀薄的晨光里。

周遭死寂,之前震天的战吼与能量的爆鸣已然消失,只剩下风吹过焦土和金属残骸的呜咽。平静得……近乎诡异。

诡计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刚想开口,那个声音又响起了,带着强行撑起的、惯有的恶劣语调,却像破损的风箱,漏出无法掩盖的疲态。

“看什么看……”幻影的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但那股虚弱的底色依旧明显,而且,他似乎在极力掩饰着什么,或许是身体的透明化,或许是声音里的颤抖,“没死成……很失望?”

诡计张了张嘴,感觉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的腥气,他终于挤出一点嘶哑破碎的气音:“你……”

他想问的问题太多了,像乱麻一样堵塞在胸口:刚才那个决绝地挡在他身前、撕裂黑暗的身影是不是真的?那无边无际的天兵潮水是如何退去的?这片战场为何如此寂静?还有……你为什么看起来……快要消失了?

但他一个完整的问题都问不出口。

幻影似乎看穿了他所有的混乱,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嗤笑,但那笑声里没有往日的嘲讽,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某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下次……别那么拼命了。”

这句话说得异常缓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带着一种诡计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近乎温柔的告诫。

然后,是更长的停顿,幻影的身影似乎又透明了几分,边缘开始像烟尘一样飘散。

“我……”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或许是想继续那未尽的讥讽,或许是别的什么。但那最终的话语,消散在了清晨微凉的风里。

连同他最后那道模糊的、复杂的眼神,和整个存在。

一起,如同被阳光蒸发的露水,无声无息地,在诡计徒劳伸出的爪子前,彻底——

消散了。

见证陨落。

这个词如同冰冷的铁锥,狠狠凿进诡计的意识。他见证的不是敌人的陨落,而是……他自己的一部分。那个他一直抗拒、厌恶、却又无比熟悉,甚至在最后关头以难以理解的方式守护了他的……阴影面的陨落。

战场依旧死寂。金色的天兵残骸铺满了大地,证明着昨夜战争的惨烈。但胜利没有带来任何喜悦,只有一片巨大的、被掏空般的虚无。

守护归处。

鹿人店还在远处,安然无恙。天禄和赐福应该还在沉睡,对昨夜的血战一无所知。他守住了这片归处,这片他别扭地珍惜着的宁静。

代价,却是一个他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失去的……“存在”。

诡计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望着渐渐亮起的天空,那双异色瞳里,倒映着空无一物的苍穹,和内心同样空茫的废墟。

他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只有一个无声的念头,在死寂的心中回荡...

他想问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两个都这样,连招呼都不打,就擅自闯进他的世界,又擅自留下一个烂摊子,然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四不相是,连一句像样的告别都没有,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和无尽的念想,让他像个傻子一样在现实和梦境里拼凑残影。

现在,连幻影也是……这个他曾经最想驱逐、最厌恶的、代表着他所有阴暗面的家伙,这个本该是他最不需要在乎的“累赘”,凭什么也敢……凭什么也能这样决绝地挡在他面前,然后用那种……那种该死的语气说完最后一句话,就特么敢消散?!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早就想起来了!关于四不相的点点滴滴,关于自己的身份,关于那些沉重得能压垮脊梁的过往!他装作失忆,装作那个别别扭扭、有点社恐的诡计,维持着这个脆弱的、虚假的宁静假象,他容易吗?!

他每天在“想靠近”和“怕受伤”之间反复横跳,在脑海里的四不相和眼前的天禄赐福之间寻找平衡,还要分神去压制那个总是在冷嘲热讽的幻影!他像个拙劣的走钢丝演员,拼命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静,不就是贪恋这点偷来的、仿佛触手可及的温暖吗?

凭什么……凭什么连这点虚假的宁静,都要被毫不留情地打碎?凭什么离开他?!一个个都这样!把他当成什么了?用完就丢的棋子?还是可以随意撇下的包袱?!

一股混杂着滔天愤怒、无边委屈和深入骨髓悲凉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灼烧着他的喉咙。他想咆哮,想质问这该死的天道,想撕裂这玩弄命运的无形之手!

可最终,涌到嘴边的,只剩下一声极其压抑、带着铁锈般血腥气的苦笑。那笑声干涩、破碎,比哭更难听。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语言在此刻苍白得可笑。所有的愤怒、不甘、委屈、痛苦,都堵在了胸口,化作一片窒息的黑暗。

黑暗……又温柔地、不容抗拒地吻了上来。

这一次,他没有再挣扎。或许,这片虚无,才是唯一不会离开他的东西。

ps:

写的有点急……各位有什么意见提一下? _ ? _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