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兵临辽阳与敌情研判（2/2）

“末将遵命！”周遇吉领命。

“赵大锤将军。”

“俺在！”赵大锤声如洪钟。

“辽阳北面山地，是通往赫图阿拉的要道。着你率三千骑兵，并配属狗剩将军麾下部分轻便火炮，北上至辽阳以北三十里外石门岭一带活动。清扫可能存在的敌军哨探，伏击其零星信使粮队，做出随时可能切断其北归之路的姿态。同样，要大张旗鼓，让其知晓。”

“好嘞！保证让鞑子不敢往北边瞅！”赵大锤拍着胸脯。

洪承畴最后看向狗剩：“狗剩将军，你部火炮，乃攻城利器。此番移营，需将重炮妥善运抵新营。到了辽阳城下，先不急于全力轰城，可每日选择不同时段，轰击其城墙不同地段，一来试探其防御强弱，二来疲扰敌军，三来……也掩护其他方向的行动。具体轰击方案，你与靖远商议拟定。”

狗剩大声应道：“是！督师！”

一番部署，条理清晰，面面俱到。既给了王靖远正面主攻的戏份和压力，又将周遇吉、赵大锤两支主力派往侧翼执行战略任务，分散了兵权，也确保了围城的大局。更重要的是，将“攻心”、“用间”这些软刀子提到了和硬攻同等重要的位置。

王靖远心中暗叹，洪承畴不愧是老于兵事、深谙权术的督师。这番安排，自己挑不出毛病，反而觉得比原先自己想的单靠正面强攻或急袭，要周全得多。只是……如此一来，辽阳战役的节奏和主导权，就实实在在握在了洪承畴手中。

“靖远，”洪承畴布置完毕，目光温和地看向王靖远，“你乃前锋主将，正面压力最重。移营之后，营盘务必稳固，谨防敌军狗急跳墙，出城偷袭。攻城具体战术，你可便宜行事，但重大行动，需与本督商议。你我当精诚合作，早日克复辽阳，不负圣恩。”

王靖远收敛心神，抱拳正色道：“督师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末将钦佩。自当谨遵督师将令，戮力破敌！”

洪承畴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些许疲色：“今日便议到此吧。诸位将军且去准备，明日便依计行事。靖远，你留一下。”

众将行礼告退。堂内只剩下洪承畴、他的两名幕僚，以及王靖远和苏远清。

洪承畴端起已经微凉的茶盏，抿了一口，忽然叹了口气：“靖远，此地没有外人，有些话，本督便直说了。”

王靖远心头一凛：“督师请讲。”

“沈阳大捷，你功高盖世，朝野瞩目。”洪承畴放下茶盏，目光变得深邃，“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京中参劾你的奏章，虽被陛下留中，但……并非没有。”

王靖远沉默。这在他意料之中。

“参劾者，无非几点：其一，擅专。请调援军、即攻辽阳，虽有奏报，然姿态迫人，有挟寇自重之嫌。其二，耗费。靖远军粮饷火器消耗，远超诸军，户部早有微词。其三，器利。你军火器之精，冠绝天下，然来源、制法，外人莫知，难免引人猜疑。”洪承畴缓缓道来，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锤。

苏远清在一旁，后背微微渗出冷汗。

王靖远面色不变，只道：“末将一心为国，此心可鉴。若有不当之处，还请督师训示。”

“本督并非责怪于你。”洪承畴摆摆手，“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你能练出强军，克复沈阳，便是大功，些许小节，瑕不掩瑜。陛下亦是明君，深知辽东离不开你王靖远。所以，才让本督前来，名为‘统筹’，实为‘协调’。”他特意加重了“协调”二字。

“协调朝中议论，协调各方关系，也协调……你与朝廷之间的信任。”洪承畴看着王靖远，目光坦诚了几分，“靖远，你年轻，锐气足，想一鼓作气平了辽东，这份心志，本督欣赏。但为将者，不仅要会打仗，也要懂政治。辽阳这一仗，不仅要打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让朝中那些说闲话的人，无话可说。你明白吗？”

王靖远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末将明白。谢督师指点。”

“明白就好。”洪承畴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的笑意，“辽阳之战，是你我共同的机会。打好了，辽东可定，你王靖远便是大明中兴第一名将，青史留芳。本督……也能跟着沾光，不负陛下重托。所以，放手去做，正面攻城之事，本督信你。但涉及方略大局、人心向背之事，你我多商议。有何难处，本督替你担着。”

这话说得漂亮，既给了压力，也给了支持，更点明了彼此利益攸关。

王靖远再次行礼：“末将定不负督师信任！”

离开督师行辕时，天色已近黄昏。阴沉了一天的云层终于漏下几缕残阳，将沈阳城的残垣断壁染上一种凄艳的金红色。

苏远清跟在王靖远身后半步，低声道：“总镇，洪督师这话……”

“半真半假，但眼下，只能当真话来听。”王靖远脚步不停，声音平静，“他需要我的兵打仗，我需要他的旗号和支持来稳住后方，对付朝中的明枪暗箭。合则两利。至于以后……等辽阳打下来再说。”

“那方才的部署……”

“很周全。就按他说的办。立刻传令各营，明日拔营，向辽阳进发。周遇吉、赵大锤部，也按令行动。”王靖远顿了顿，“不过，告诉石锁，派往辽阳城里的细作，名单和接触方式，你单独掌握一份，不必报给督师行辕。有些线，得留在我们自己手里。”

苏远清心领神会：“明白。”

回到自己的帅府，王靖远没顾上休息，立刻召集尚未离去的将领，传达了洪承畴的部署。众将虽对分兵有些议论，但总体并无异议，很快各自领命而去，营中立刻沸腾起来，开始了移营前最后的准备。

王靖远独自登上沈阳残破的北门城楼。北风凛冽，吹得他的披风猎猎作响。他极目向北眺望，暮色苍茫中，仿佛能看到百里之外那座同样坚固的城池，和那个败而不馁的老对手。

“皇太极……洪承畴……”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

一个是要彻底击败的敌人，一个是需要合作又需提防的盟友。接下来的辽阳之战，将不仅仅是刀枪火炮的碰撞，更是人心、谋略、乃至朝堂势力的复杂博弈。

但他别无选择。

这条路，从萨尔浒那个寒夜他睁开眼成为“王二”时，就已经选定。要么一路走到黑，要么……粉身碎骨。

他握紧了冰凉的垛口砖石，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北风吹散，只剩下钢铁般的坚定。

“传令全军，今夜饱餐，早些安歇。明日……兵发辽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