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国王也是牛马（2/2）
之前那个邪魔盘踞的村庄，连同它周围方圆两里的土地，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焦黑的、如同被天神用巨杵狠狠砸过的深坑。坑内及边缘，寸草不生，一片死寂，只有高温熔融后形成的琉璃状物质，在残留的暗红色余烬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寸草不生，真正的寸草不生！连邪魔的残骸都找不到一丝痕迹！
“……”
老国王张着嘴，瞳孔剧烈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他一生征战，见过最惨烈的战场，也施展过强大的范围杀伤禁咒，但何曾见过如此……如此高效、如此冷酷、如此毁灭性的力量？这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掌握的力量！这是天罚！是神怒！
我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他，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刚刚只是播放了一段无关紧要的风景片。我轻轻点了点茶几上的茶杯，茶水已经温凉。
“现在，”你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清晰地传入老国王，也传入台下每一个人的耳中，“我们可以谈谈，关于‘杀’和‘剐’的问题了。不过在那之前，茶，要凉了。”
老国王僵硬地转过头，看着那杯依旧碧绿、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的茶水，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一片毁灭的死寂。他之前那点“要杀要剐”的悲壮和倔强，在这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甚至……幼稚。
他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国王的手指颤抖着，终于还是触碰到了那温凉的白玉茶杯。他端起来，像是饮下苦药一般，机械地抿了一口。清香的茶汤此刻在他口中却寡淡无味，甚至带着一丝苦涩。他死死地低着头，不敢再看屏幕上的毁灭景象，也不敢再看我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无形之手捏住的蝼蚁，连挣扎的念头都显得多余。对方甚至不屑于用武力折磨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展示了一下力量，就让他苦心经营的王朝、他视若生命的尊严，变得比一张纸还要脆弱。他甚至悲哀地意识到，在对方这种掌控一切的存在面前，他连自行了断的权利都可能是一种奢望——对方若不允许，他恐怕连死都做不到。
我将他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里，用一种近乎闲聊的语气，继续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台下尚未完全平息的议论：
“说实话，老国王，我本就是个游客。”
这句话让老国王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游客？一个游客能拥有这般毁天灭地的力量？能建造凌云阁这样的神迹？
我没理会他的震惊，继续说道：“来你们这儿，主要目的是提高一下你们这个星球的文明级别。等任务完成，我自然就会离开。这个意图，按理说，应该由我们的会长亚伦——就是刚才跟你决斗，还对你手下留情的那个小伙子——明确传达给你了。”
我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可你呢？你干了什么？你不好好去调查一下我们互助会到底是干什么的，不好奇一下我们带来的种子、大棚、水立方能让亩产翻几番，我们推广的医术能救活多少人，我们普及的知识能开启多少民智，我们的工厂让多少民众能温饱度日……”
我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和嘲讽：“你偏偏就只看到了‘威胁’，就急吼吼地想来招惹我。还派了个不男不女的太监过来，趾高气扬地要我去‘拜见’你？”
我仿佛想起了极其可笑的事情，摇了摇头，最后那句话像鞭子一样抽在老国王的心上：
“你咋不直接去叫盘踞在各地的那些邪魔来拜见你一下呢？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装的都是豆腐吗？！”
“噗——”
“哈哈哈！”
台下瞬间爆发出比之前更加响亮、更加肆无忌惮的哄笑声。这笑声不再是压抑的窃笑，而是充满了嘲讽、释然和认同。神使的话，简直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这个老朽的国王，可不就是昏聩得像脑子里装了豆腐一样吗？放着能带来丰衣足食、强大力量的神使和互助会不合作，非要为了那点可笑的王权威严来自取其辱！
老国王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我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剥开他所有的伪装，将他最愚蠢、最狭隘、最不堪的一面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他曾经视如草芥的子民面前。
派太监去命令神使？对比之下，确实比叫邪魔来朝拜更加荒谬可笑！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任何言辞在事实和那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都苍白无力。那口喝下去的茶，此刻仿佛化作了滚烫的铅水，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最后的一丝倔强和尊严，在这震天的哄笑声和你直白如刀的诘问中，彻底崩塌、瓦解，碎成了齑粉。他瘫坐在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个苍老、腐朽、愚蠢的空壳。
震耳的哄笑声渐渐平息，但大厅内那种轻松而充满希望的氛围并未消散，反而更加浓郁。老国王瘫在柔软的座椅里，感觉自己像一块被烈日曝晒后干裂的泥块，所有的尊严和气势都被刚才那场无形的风暴剥蚀殆尽。
我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了之前的讥讽，恢复了那种平淡却不容置疑的语调，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我这个人，脾气其实不算坏，就一点：不喜欢别人招惹我。”我看着他，目光似乎能穿透他低垂的眼帘，“只要别来招我，你关起门来继续做你的国王，我自然不会管你。非但不管，如果邪魔打过来，或者你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我心情好的话，说不定还会顺手帮你一把。”
老国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我继续抛出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条件：“今天，你就坐在这里，安安静静听我们把会开完。听完，你就可以回去了。你继续当你的王，我赚我的资源，我们互不干涉。甚至，”你顿了顿，强调道，“我们互助会上下，也会像普通商户一样，按时按量给你交税。”
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而且，我保证，我们交的税，比你手下那些整天盘剥百姓、中饱私囊的狗屁贵族交给你的，要多得多，也干净得多。”
“是继续抱着你那点可怜的王权威严跟我死磕，直到粉身碎骨，还是选择合作，让你的王国真正强大起来，国库充盈，子民安居乐业……你自己想清楚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仿佛他的决定早已在我的预料之中。我转向一旁肃立的亚伦，随意地挥了挥手：“亚伦，继续开会。”
“是，神使大人。”亚伦恭敬点头，步履沉稳地走上中央的演讲台。他操作了一下，身后巨大的屏幕再次亮起，上面出现了清晰的文字和图表——正是之前被打断的“工业发展计划”ppt。
亚伦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各位同胞，我们继续。上一部分我们讲到了基础钢铁产量的提升对于国家实力的根本性影响，接下来，我们将具体阐述如何依托现有的矿业资源，规划建设三个大型工业区，实现生产工具的标准化和规模化……”
老国王起初依旧深深地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耻辱、愤怒、不甘、以及对你那番话的惊疑不定，在他心中激烈交战。他试图屏蔽掉亚伦的声音，屏蔽掉屏幕上那些“异端”的图表。
但是，亚伦讲解的内容，像是有魔力一般，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耳朵。
“……通过建立统一的度量衡和标准件工厂，我们可以让农具、兵器、乃至建筑构件的生产和维修效率提升十倍以上……”
“……规划中的贯通王国南北的铁路网，一旦建成，军队调防时间将从数月缩短至数日，物资流通成本降低九成……”
“……初步的化工厂将能生产出强效的肥料和杀虫剂，预计可使粮食产量在现有基础上再翻一番，彻底解决饥荒问题……”
“……水力发电站提供的稳定能源，将让夜晚的城市如同白昼，工厂可以日夜不息地运转……”
这些词汇对他而言有些陌生，但其中蕴含的意义，作为统治王国数十年的君主，他怎么可能听不懂？！
提升十倍效率的工具？数日内调兵遣将？粮食产量再翻一番？夜晚如同白昼？
这每一条，都是他梦寐以求、却穷尽一生之力也无法实现的“百年大计”、“强国之基”！是能让他名垂青史、让王国屹立不倒的丰功伟业！
他原本死寂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抗拒的心理在实实在在的、难以想象的巨大利益面前，开始土崩瓦解。
他不由自主地，缓缓抬起了头。那双曾经浑浊、此刻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大屏幕上不断翻动的ppt图表。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脸上交织着极度复杂的情绪——有残存的屈辱，有难以置信的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逐渐燃起的、名为“野心”和“渴望”的火焰。
他忽然意识到，对方拥有的，远不止是毁灭的力量。更可怕的，是这种能够重塑世界、创造繁荣的……“生”的力量。
是选择在对方的漠视中抱着旧梦腐朽，还是在对方的“帮助”下，成为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帝国的君王？
这个选择，似乎开始变得不那么艰难了。他依旧沉默着，但身体已经不自觉地向屏幕方向前倾，听得比台下任何人都要专注。
第一次互助会全体代表大会，在亚伦铿锵有力的总结和台下经久不息的、雷鸣般的掌声中落下了帷幕。每一位分会代表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憧憬，他们领取了详尽的区域发展规划，摩拳擦掌，准备在来年大干一场，为了各自分会的荣誉，更为了那遥不可及却又仿佛触手可及的“神域考验”名额。
整个凌云阁内，弥漫着一种老国王从未感受过的气息——那不是对权力的畏惧，也不是对赏赐的渴望，而是一种纯粹的、蓬勃的、名为“希望”的力量。人们眼中闪光，彼此交谈着未来的蓝图，仿佛旧日的苦难和阴霾都已随风散去。
老国王怔怔地看着台下这片沸腾的海洋。在他的王宫里，朝臣们要么噤若寒蝉，要么勾心斗角，何曾有过这样万众一心、充满干劲的场面？他统治王国数十年，用尽权术和武力，似乎也从未真正点燃过子民眼中这样的光芒。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翻涌，是失落，是震撼，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向往。
当人群开始有序退场，喧嚣渐息时，老国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从那张舒适的座椅上站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残破肮脏的王袍，步履有些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到我的沙发前。
然后，在空旷起来的大厅里，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老国王，对着依旧慵懒靠在沙发里的我，深深地、几乎呈九十度地拜了下去。
“神使大人，”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决绝，“我……我也想加入这个工业发展计划。”
我早有所料，闻言只是嘿嘿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空茶杯：“可以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欢迎之至。具体细节，你直接找亚伦聊就可以了，他现在是总负责人。”
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不过，我得提醒你一点。加入了计划，可就成了我手下的‘牛马’了。在这里，一切规矩，都是我定的。进度慢了要挨鞭子，偷奸耍滑要受重罚。最重要的是，”
我抬眼，目光扫过他，带着一丝戏谑的寒意：“我们的执法堂，可不像你王都里那些吃了原告吃被告的衙门。她们清一色是我从苦出身里挑出来的姑娘，认死理，下手黑。要是谁坏了规矩，阻碍了计划，她们是真会动手‘灭门’的，不管你是曾经的国王，还是现在的贵族。”
老国王身体微微一颤，但并没有退缩。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却异常坚定的笑容：
“牛马就牛马吧。活了这么大岁数，我也该……做点真正有意义的事情了。”他长叹一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与神使大人您所做的一切相比，我过去那几十年，不过是个被世家贵族裹挟、在王座上醉生梦死的傀儡罢了。如今，能为一桩真正利国利民的大业奔走，哪怕是当牛做马，也好过当那个糊涂的泥塑菩萨。”
我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只是挥了挥手：“亚伦，带咱们的新‘牛马’去办手续，给他讲讲规矩。”
亚伦走上前，对老国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不卑不亢：“国王，请随我来。”
老国王最后看了一眼高台之上那深不可测的年轻身影，转身跟着亚伦，步履虽然依旧沉重，却仿佛踏上了一段全新的征途。他知道，王冠已经落下，但一个或许更加波澜壮阔的时代，刚刚向他掀开一角。而这一次，他不再是被簇拥的孤家寡人，而是汇入洪流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