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步枪营 三(1/2)

凌晨5点,天光尚在沉睡,苍穹如墨,残星点点,一弯冷月悬于西山之巅,洒下清霜般的微光,将营房、校场与远处起伏的山影镀上一层银灰的冷色调。

寒雾如纱,悄然弥漫在步枪营的每一个角落,草叶上凝着细密的露珠,踩上去悄无声息,却沁入靴底,透出初秋的寒意。

“仙君该早起了——”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像一根银针刺入梦境,我轻轻将怀中如烟往锦被深处推了推,她眉眼微蹙,呼吸轻匀,仿佛仍陷在梦中仙境外。

我披衣下榻,动作极轻,唯恐惊扰了这片刻温存。靴底触地时发出沉闷的轻响,我快步走出寝宫,外头已有一头高大健壮的羊驼静候,它双目炯炯,鼻息喷出白雾,蹄下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发出“哒、哒”的脆响。我翻身上驼,缰绳一抖,羊驼便迈开长腿,蹄声清脆地敲击着石板路,在寂静的凌晨如鼓点般回荡。

我策驼疾行,迎面扑来的风带着草腥与泥土的湿气,夹杂着昨夜篝火燃尽后残留的焦味,令人精神一振。

抵达营门,两名哨兵挺立如松,甲胄齐整,枪尖泛着冷铁的幽光。他们见我到来,齐齐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未曾多言一句——他们知道,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

我直抵宿舍楼下,掏出铜制哨子,凑至唇边——“哔——!”尖锐的哨音撕裂晨雾,如利刃割开夜幕。紧接着,我举起黄铜扩音器,声音如雷贯耳,炸响在每一扇紧闭的窗棂之间:“菜鸟们!起床了!起床了!!” 声浪在楼宇间来回撞击,惊得窗纸簌簌颤动。我按下秒表,红色数字开始跳动:00:00:01。

宿舍楼瞬间沸腾。

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铁架床的吱呀声、皮带扣碰撞的叮当声、水壶砸地的闷响……混杂着低骂与哈欠,从四面八方涌出。最先冲出的是值班班长,他戴着红袖章,头发凌乱却眼神锐利,军服未扣至顶,却已挺直如枪。

他站在台阶上,声如洪钟:“都快点!快点!别磨蹭!仙君面前丢人现眼吗?” 声音如鞭子抽打在懒散的神经上。

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出,脚步杂乱却迅速。

他们穿着未整的军装,靴带松散,有人一边系腰带一边狂奔,有人嘴里还叼着牙刷。

地面是水泥地面,此刻被无数军靴踏得尘土微扬,在晨光微熹中泛起一层金棕色的薄雾。

他们按照地面上用朱漆标出的班级站位迅速列队,动作虽慌乱却未失章法。报数声此起彼伏:“一!二!三!……四百八十八!” 值班班长小跑至我面前,军姿笔挺,额角沁汗,声音洪亮:“报告仙君!步枪营应到488人,实到488人,请指示!”

我低头瞥了眼秒表——15分07秒。

我嘴角微沉,眼中寒光一闪。 骑着羊驼缓缓踱至队列正前方,羊驼蹄下踏着整齐的节奏,每一步都像踩在他们心跳之上。

我举起扩音器,声音如冰刃般劈开晨风:“你们是一群猪吗?叫不醒的吗?起个床用了15分钟?废物!全是废物!” 声音如惊雷滚过,震得人耳膜发麻。

士兵们头颅低垂,脊背绷紧,无人敢动。我目光如鹰,扫过每一张年轻而紧张的脸:“就你们这样,敌人凌晨突袭,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在梦里喊娘吗?”

风忽然停了,连旗子都凝滞一瞬。

“全体听令——”我高举手臂,声音如铁:“训练场!15公里越野!现在!立刻!出发!” 扩音器将最后一个字炸成回音,久久不散。

刹那间,队列如弓弦崩发。

士兵们转身狂奔,军靴踏起尘土,如黄龙腾起。

我翻身下鸵,那庞然大物低鸣一声,我脚下一顿,靴底碾碎一片枯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抬脚便踢了身旁一个小太监一脚,“跟上去记数”他“哎哟”一声踉跄前扑,帽翅乱颤,扶了扶歪斜的乌纱帽,指尖沾了点露水湿气,慌忙应道:“是,是!奴才这就去记数!”话音未落,已小跑着朝操场边缘的计数旗杆奔去,背影瘦小如纸片,在晨光里晃动。

我目光扫过剩下的5个太监宫女,他们列队站立,衣襟参差,脸上或惶恐或呆滞。我冷声道:“你们,都去炊事班帮厨。”声音如刀,划破清晨的静谧。

众人应声散去,脚步杂沓,衣袖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像一群被惊起的麻雀。我带着小兰步入宿舍楼,木制楼梯在脚下呻吟,每一步都扬起细小的尘絮,在斜射进来的光柱中如金粉般飞舞。

宿舍里一片狼藉——被子胡乱卷成一团,像被踩过的麻袋;床单皱如揉烂的纸;袜子、腰带、甚至一只破了洞的布鞋胡乱扔在地面,角落还散落着半块啃过的干饼,引来几只蚂蚁爬行。空气中混杂着汗酸、霉味与昨夜残羹的油腥气。

我不断摇头,眉心拧成一个结,指尖拂过一张床沿,竟沾了层薄灰。暗道:看来小林的芯片数据研究任重道远,这些人连最基础的行为规范都未植入,意识模块怕是还在初级调试阶段。

正欲上二楼,见一楼末尾那间宿舍门半掩着,一缕清幽的香气悄然飘出——是女子用的檀香混着茉莉露的味道,在这污浊中如清泉流淌。

我推门而入,眼前一亮:被子平铺,连床单都拉得一丝褶皱也无;床下拖鞋虽略显凌乱,却整齐地并排摆放;枕边还压着一张写满字迹的内务条例,那股淡淡的女子香,仿佛来自某个未曾谋面却心细如发的灵魂。我嘴角微扬,低声道:“不错、不错,全班发5元奖金。”声音里难得透出一丝赞许。

跟在身后的小兰立即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纸页泛黄,边角卷起,她用铅笔快速记录,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春蚕食叶。

我们又巡查了几间宿舍,我指着几个床铺:“这个3号床,床铺整齐;7号床物品归位整齐;还有这间,地面无杂物——都记下来,都发5元奖金。”小兰点头,一一记下,小本子上渐渐填满数字与评语,如同在绘制一张隐秘的行为图谱。

下楼时,我翻身上了那只脾气倔强的羊驼。它打了个响鼻,吐出白气,四蹄踏在石阶上发出闷响。

我夹紧缰绳,羊驼便小跑起来,毛茸茸的身躯颠簸着穿过回廊,绕过一排桂树,金黄的桂花簌簌落下,沾在它灰白的绒毛上,也落在我肩头,香气随风一荡。

抵达操场边缘,那小太监正站在旗杆下数圈,手指沾着唾沫,一张被风吹得发皱的计数表上已画了八道红杠。“跑了多少圈了?”我问。他抬头,额上沁汗,声音发颤:“回仙君,已……已八圈了。”

我点头,目光扫向跑道上奔跑的队伍——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蓝训练服,步伐凌乱,呼吸粗重,却都在坚持。

我骑着羊驼缓缓步入训练场中央,阳光正从云层缝隙洒下,将整个操场镀上一层青铜色的光晕。

我举起扩音器,金属外壳冰凉刺手,按下按钮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随即,我的声音如雷贯耳,炸响在空旷的场地上:

“菜鸟们注意了!还有7圈!最后3名的班级将受到处罚——听清楚了,我说的是——班级!”

话音落下,风忽然静止一瞬。队伍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呼与骚动,有人倒吸冷气,有人低声咒骂。各班班长开始嘶吼着整队:“靠拢!靠拢!别拖后腿!”声音此起彼伏,像被惊扰的蜂巢。可显然,这群刚植入芯片不久的“新魂”还不懂协同节奏,只知盲目加速,反而打乱了整体步调,队伍拉得更长,脚步声由整齐的“踏踏”变为杂乱的“噼啪”,如同暴雨打在铁皮屋顶。

我坐在羊驼背上,眯眼望着这混乱却充满潜力的一幕。

第12圈,12公里,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天光已从灰蓝渐染成鱼肚白,操场上蒸腾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像一层半透明的纱幔笼罩着这群近乎虚脱的士兵。

塑胶跑道被夜露浸润,踩上去黏腻而沉重,每一步都像从泥沼中拔脚。人体开始进入极限,肌肉酸胀如被铁钳夹碾,呼吸粗重如风箱嘶吼,肺叶像被砂纸打磨过一般,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

个人体能和素质的差别开始显露出来,骨子里的人性也开始显露出来——有人眼神涣散,脚步踉跄,像被抽去脊骨的提线木偶;有人咬牙切齿,额角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到发白,仿佛用意志力在拖动一具即将解体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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