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万兽围城(2/2)
话音未落,南门与东门外的荒原骤然翻涌。枯黄的草浪被无形之力推开,成群的野兽从地平线尽头奔涌而来,如黑潮拍岸。灰狼、巨熊、獠牙野猪混杂其间,眼中泛着猩红血光,口涎滴落,在冻土上腐蚀出点点焦痕。而其中最显眼的,是那五十头黑甲雪狼——通体覆着墨色鳞甲,奔跑时竟带起幽蓝火焰,宛如从九幽爬出的冥兽。它们低吼着,声音不似凡兽,倒像金属摩擦,刺得人耳膜生疼。
杜子腾立于南门城楼,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手中紧握一杆断裂又重铸的长枪。他目光如鹰,死死盯着远处官道上那片翻腾的黑影,眉头紧锁,额上青筋隐现。身旁的史德块——皇城新来的小将,不过二十出头,面容英挺,眼神却如烈火般炽热。他“锵”地一声拔出腰刀,刀光如雪,映着天边残阳的最后一抹血色。“待末将带兵出城,斩尽这群畜生!”他声音清亮,带着少年将军的锐气与不羁。
杜子腾却未言语,只是缓缓抬起手,按在冰冷的城垛上。指尖触到的是千年寒石,是无数战士的血与骨凝成的壁垒。他望着那群野兽中若隐若现的黑影,嗅到风中传来的一丝腥甜。夕阳西沉,余晖将整片荒原染成暗红,仿佛大地在流血。野兽的嘶吼、铁甲的碰撞、城中百姓隐约的哭声,交织成一首悲怆的战歌。
“绕道西边的地域国……一个来回,得半年。”杜子腾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可若不出去,边城……便再无明日。”
深夜,浓墨般的乌云压城,不见星月,唯有寒风在城楼间呜咽穿梭,如冤魂低泣。城下传来野兽的嚎叫,时而似狼嗥,时而如熊吼,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撕破死寂,令人毛骨悚然。那嚎叫不似寻常野兽,带着几分狂躁与诡谲,仿佛被某种邪祟之力驱策,一声声撞在城墙上,也撞在士兵们早已紧绷的神经上。
城头的火把一束接一束被抛下,橘红的火光在黑暗中划出短暂的弧线,照亮了城下翻滚的黑影——那是成群的猛兽,熊、狼、豹混杂其间,眼瞳泛着幽绿的光,像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火光映照下,它们的皮毛沾满血污,獠牙外露,涎水从嘴角滴落,在冻土上凝成暗红的冰渣。士兵们不断将火把掷下,可火光只能驱散片刻黑暗,却驱不散那潜伏在阴影中的死亡。
忽然,“砰砰砰”几声闷响,如重锤击打朽木,城头之上,几名探头张望的士兵应声而倒,头颅正中插着一根乌黑的钢钉,钉尾犹自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血从眉心汩汩涌出,顺着冰冷的铠甲流淌,在火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尸体软软倒下,砸在城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其余士兵顿时骇然,再不敢冒头,只缩在墙垛之后,颤抖着将火把盲掷而下。火光在城下噼啪燃烧,映出野兽们贪婪啃食同伴尸体的狰狞模样,血沫飞溅,骨碎之声清晰可闻。
城门处,传来“噗咚!噗咚!”的撞击声,如战鼓敲在人心上。三头巨熊用肩背猛撞城门,木屑纷飞,铁皮龟裂,每一次撞击都让整座城墙微微震颤,墙头的积土簌簌落下。士兵们面如死灰,有人牙齿打颤,有人默默握紧长矛,指节发白。那撞击声仿佛不是撞在城门上,而是撞在他们仅存的意志之上。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灰蒙蒙的晨光如薄纱铺展,野兽们才缓缓退去,拖着残躯,隐入远处幽深的山林。林间雾气缭绕,像一张张未散的鬼脸,悄然吞没了那些嗜血的影子。城头一片死寂,唯有焦木的余烬冒着青烟,混着血腥与焦臭的气息,在寒风中弥漫,刺鼻难闻。
史德块,这位素来刚烈如火的将军,终于忍无可忍。他披甲执刃,怒目圆睁,带领五千精兵冲出城门,铁靴踏地,声如雷动。弓箭手列阵齐射,箭雨破空,几只掉队的野兽哀嚎倒地,血染草原。可其余野兽却毫不恋战,迅速退入山林,只留下几具尸体,在晨光中泛着惨白的光。
士兵们刚回城,未及喘息,野兽又悄然现身,如幽灵般在城外游荡,挑衅、骚扰,不战而扰,耗尽人心。入夜,史德块双目赤红,不顾杜子腾苦苦劝阻,亲自下令打开城门,欲率军决一死战。可城门刚启,黑暗中骤然飞出无数铁枪,如黑蛇破空,带着尖锐的呼啸,一波接一波地钉入城门道中。前排士兵瞬间被贯穿,尸体叠起,血雾弥漫。后续将士进退不得,被困于狭长的门道,成了活靶。铁枪如雨,钉入血肉的声音令人作呕,哀嚎声、惨叫声响彻夜空。
尸体堆积如山,堵住了城门,门扉无法闭合。几头巨熊趁机扑来,几乎冲入城中。千钧一发之际,数百名将士怒吼着以身躯为盾,以长枪为柱,拼死将门扉合拢,用铁链与巨木死死锁住。城门终于关闭,可门道内已是一片修罗场——断肢残臂,血流成河,腥臭的血液在寒夜中缓缓凝结,泛着暗紫的光泽。
一夜鏖战,六千将士命丧黄泉。天明时,史德块满身血污,铠甲破碎,瘫坐在城墙角落。晨光惨白,照在他脸上,那是一张被悔恨与痛苦撕裂的脸。他狠狠扇着自己的耳光,声音清脆却无力,每一下都像在抽打自己的灵魂。“我该听你的……我该听你的啊!”他嘶吼着,声音沙哑,眼中布满血丝,泪水混着血污滑落。
杜子腾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双手,那手冰冷颤抖,沾满血泥。他蹲下身,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史将军,别打了……我们不能再打了。城中百姓或许还能从北门、西门逃往金国或地域国,寻一线生机。可我们这二十多万将士……该怎么办?粮草将尽,士气已溃,野兽非寻常之物,背后必有异人操控。我们若再盲目出击,只会全军覆没。”
风依旧在吹,卷起地上的灰烬与残雪,城头旗帜残破,无力地垂着。远处山林静默如铁,仿佛一头巨兽正蛰伏其中,等待下一次吞噬的时机。城中炊烟寥落,百姓躲在屋中,连哭声都压抑着,唯恐惊动城外的恶灵。
这城,已如孤岛;这战,已入绝境。
而史德块望着东方初升的惨淡朝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们,到底招惹了什么?
接连两个月的围城袭扰,早已将南境边陲的这座孤城啃噬得千疮百孔。残阳如血,斜斜地挂在西天,将天元边城的方向染成一片焦褐与猩红交织的惨烈色调。南门官道上,枯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夹杂着焦土与腐肉的腥臭味,随风飘散,令人作呕。林间小道更是幽深阴森,古木参天,枝叶交错如牢笼,偶有窸窣声起,不知是风穿叶隙,还是潜伏的野兽在暗中窥伺。无论是皇城派出的援军,还是边城将士冒死突围的信使,只要踏上这两条路,无一例外地成了荒野饿殍的口粮——断戟残甲散落于泥泞之中,染血的铠甲被撕扯得七零八落,连天上飞过的信鸽,也难逃苍鹰利爪的扑杀,羽毛如黑雪般飘落,旋即被风吹入深谷。
直到第三个月初,一封沾满血渍、边角被鼠啮过的军报,才由地域使团送达皇城。天元皇帝立于紫宸殿高台,手中捧着那封薄如蝉翼却重逾千钧的文书,指尖微微发颤。殿外秋雨淅沥,敲打着青铜瓦当,声声如泣。他望着北方天际那片被阴云长久笼罩的虚空,终于明白——那座城,已成死地。百姓早已十不存一,或逃亡殆尽,或埋骨荒野。再留军队,不过是徒增牺牲。他闭目良久,终是挥袖下令:“点燃烽火云烟,命杜子腾撤军。”
那一日,皇城上空骤然升起一缕墨灰色的烽烟,如一条垂死的巨龙,缓缓盘旋而上,撕裂了铅灰色的天幕。杜子腾立于城楼最高处,玄铁战甲上布满爪痕与干涸的血迹,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那缕烽烟,眼神从凝滞到沉寂,仿佛有千斤重担压上肩头。风从悬崖下卷上来,带着山谷深处潮湿的苔藓气息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远处,乌鸦在断墙上聒噪,盘旋如黑云,等待着下一顿盛宴。
“史德块!”他低喝一声,声音沙哑如磨石。
副将史德块疾步而来,铠甲铿锵,脸上刻满风霜与疲惫。二人立于城垛之间,俯瞰城中残存的二十余万大军——营帐残破,篝火零落,士兵们或倚枪而坐,或蜷缩于角落,眼神空洞,如同被抽去魂魄。
“皇上令我们撤,”杜子腾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铁,“铜山关是最后一道屏障。若失,天元南境将再无险可守。”
史德块凝视南方,那里群山如锯,云雾缭绕,铜山关便如一把巨锁,横亘于两崖之间。他缓缓点头:“唯有南门可通,虽险,却是生路。只是……二十万人,粮草匮乏,伤者无数,如何在敌军与野兽环伺下全身而退?”
杜子腾目光如炬,望向夜幕初临的天际。一轮残月悄然升起,清冷的光辉洒在城头,映得他的铠甲泛出幽蓝的寒光。“明日晨时,全军悄然集结,弃辎重,轻装行,将弩箭全部带上。命斥候前出十里,若有敌踪,以烟火为号。”
风更烈了,卷起地上的灰烬与碎纸,如同亡魂在城中游荡。远处,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狼嚎,悠长而凄厉,仿佛在为这座即将被遗弃的孤城送葬。杜子腾握紧腰间佩剑,剑柄上的青铜虎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知道,这一退,退的不只是二十万将士的性命,更是天元国最后的尊严与希望。
而前方的铜山关,那座立于千仞绝壁之间的雄关,正静默地等待着他们——如同命运之门,开,则存;闭,则亡。
大军开始有序地从南门撤退,南门城垣之上,铁甲铿锵,盾兵列阵于外,青铜巨盾如墙推进,盾面斑驳,布满刀痕箭孔,映着冷光,宛如一面面饱经战火的墓碑。其后枪兵林立,长枪如林,寒芒森然,枪尖滴落的血珠坠入尘土,溅起细微的红尘;弓箭兵压阵于后,弓弦紧绷,箭簇如星,冷冷指向远方那片躁动的荒原。步伐整齐,踏地如雷,每一步都震得城砖微颤,仿佛大地也在为这二十万大军的退却而低吼。
千米之外,荒原尽头,原本伏卧的野兽群忽然躁动。灰狼竖耳,赤瞳燃起幽绿火焰;巨熊站立而起,足有三丈之高,毛发如钢针倒竖,咆哮声震落枯枝败叶。腥风骤起,夹杂着野兽口涎的腐臭与泥土翻涌的湿气,扑面而来。就在此时,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弓弦震响如雷滚,箭雨破空,划出银色弧线,带着尖锐的呼啸撕裂空气,如暴雨倾盆,砸入兽群。一时间哀嚎遍野,血花迸溅,灰狼翻滚,巨熊怒吼,兽群在箭雨中仓皇后退,踏碎枯木,撞倒山石,尘土飞扬,如退潮般缓缓后撤。
高空之上,一架无人机悄然盘旋,双翼展开如鹰,镜瞳闪烁幽蓝微光,将这幅杀机四伏的画卷尽收眼底,实时传回金国皇宫。殿内烛火摇曳,我执握通讯器,目光如刀,凝视光幕中那片动荡的战场。声音低沉而冷峻:“霍学文听令,命你雪狼骑从正面杀穿这股边军,记住——我只是要你杀穿,不是杀光。冲穿之后,即刻入天元边城,等待接应。”
通讯器那头,风声呼啸,夹杂着低沉的狼嗥。霍学文立于草原高坡,黑袍猎猎,银甲覆身,身下盘踞着一头通体雪白的巨狼,狼瞳如寒星,静默凝视前方。他接过通讯器,声音如寒铁相击:“微臣遵令。”转身,目光扫过身后百骑——百名雪狼骑士,人如铁塔,狼如幽灵,骑狼而立,静默如墓碑林立。他缓缓举起手中狼牙枪,枪尖挑破晚风,寒光流转,如引动天地杀机。“将士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仙君命我等杀穿这二十万大军的军阵——杀穿即可,不恋战,不回头,只向前!明白了吗?”
“杀!杀!杀!”百骑齐吼,声震四野,如百头雪狼同时咆哮,声浪冲天,竟将暮云撕裂一道缝隙,月光如银,洒落骑阵之上,映得铁甲雪狼如从传说中走出的亡魂之军。
杜子腾立于中军高台,披风被风撕扯得猎猎作响,手中令旗一挥,弓箭手再度拉弦,箭雨如织,为大军开路。可就在此时,前方荒原骤然卷起滔天灰土,如黄龙腾空而起,遮天蔽日。大地开始震颤,城垣砖石咯咯作响,水碗中清水泛起圈圈涟漪。他瞳孔骤缩,厉声暴喝:“盾兵防御!枪兵列阵!弓手准备抛射——目标前方灰尘!”
话音未落,灰尘之中,一道道幽影浮现——雪白巨狼踏尘而行,四蹄如铁,踏地无声,却震得地面龟裂;骑士披挂黑甲,面覆鬼面,只余双瞳寒光闪烁。他们如从冥界归来的亡魂,悄然逼近。而比他们更快的,是那一波从天而降的铁枪——百杆玄铁破军枪,由百余千夫长实力的骑士抛出,自高坡俯冲而下,借势贯空,如陨星坠地!
“噗!噗!噗!”铁枪贯穿甲胄,穿透血肉,如热刀切雪。前排数千士兵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被钉死于地,尸体如稻草般倒下,鲜血喷涌,汇成细流,顺着坡道蜿蜒而下,染红黄土。铁枪余势未消,插入地面,枪尾嗡鸣震颤,如鬼哭狼嚎,在风中久久不息。
紧接着是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前军两万余人如麦浪般倒下,大地在铁蹄下震颤,血雾如红纱般弥漫在空中,焦黑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断裂的长戈插在尸堆中,像是一座座无名的墓碑。大地早已被鲜血浸透,踩上去软绵绵的,每一步都溅起暗红的泥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焦肉味与内脏腐臭交织的气息,令人作呕。天边的云层低垂,灰紫色的暮霭如丧布般笼罩战场,偶尔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映照出无数扭曲倒地的尸骸,宛如地狱的入口被强行撕开。
中军刚刚顶上,狼骑已如黑色洪流般冲入阵中。那是通体雪白、眼泛幽蓝的巨狼,每一头都高达丈余,獠牙外露,口中喷吐着寒霜般的白气,所过之处,草木凝霜,地面结出蛛网般的冰裂纹。士兵们本能地让开路线,无人敢直面这非人之威——仿佛不是人兵,而是从极北荒原走出的冥界死骑。风中传来狼嚎,低沉、悠远,带着某种古老而邪异的韵律,令人心神动摇。
史德块立于将台之上,铠甲染血,须发皆张。他眼见士气将溃,双目赤红,猛然大喝一声,声如雷霆炸裂,震得附近士兵耳膜嗡鸣。他提枪跃起,如一道赤色流星直扑那最前方的狼骑统领。杜子腾在后嘶声大喊:“史将军莫去啊!”声音凄厉,却已被风卷走,如同哀鸣的孤雁。
史德块腾空而起,长枪如龙,枪尖在阳光下泛着血光,直刺那黑甲狼骑胸口。就在枪尖即将破甲的刹那——“嗡!”一声轻响,那黑甲人周身骤然浮现出一圈金黄色的气膜,如古佛护体,神圣而不可侵犯。枪尖触之即止,竟如刺中金刚琉璃,寸寸难进。史德块瞳孔骤缩,心中惊骇:这等护体金罡,唯有传说中地域佛国秘传的“罗汉金身”才可修成,此人究竟是谁?
未及细想,胸口猛然一痛,仿佛被万钧巨锤轰中。他低头,看见一杆漆黑长枪已穿透自己胸膛,枪杆滴落着温热的血,一滴、两滴,落在焦土上,发出“滋”的轻响,竟腾起缕缕白烟。他身体如断线木偶般旋转着坠落,砸在尸堆之上,溅起一片血尘。视线模糊间,他仿佛看见杜子腾正疯狂冲来,口中呼喊着什么,但声音遥远如隔重山。风声、喊杀声、狼嚎声渐渐远去,唯有那金黄气膜在熠熠生辉,如同神明的冷笑。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士兵们彻底崩溃,再无抵抗之意,纷纷四散奔逃,如同被惊散的蚁群。雪狼骑见无人敢挡,冷然收起长枪,自鞍侧取出奇形“射钉枪”,枪管如狼牙交错,扣动机关时发出“咔嗒”之声,下一瞬,银芒如雨,钉矢破空,发出尖锐的呼啸。中者无不骨断筋折,惨叫连连,有人被钉在地,挣扎如垂死的鱼,有人头颅爆裂,脑浆与鲜血喷溅在焦土之上。溃败的边军如羔羊般四散奔逃,却逃不过那精准而冷酷的射击。
雪狼骑如入无人之境,杀穿二十万军阵,如利刃剖开腐肉,直取边城方向而去。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雪狼踏过之处,留下一串冰霜脚印,如同命运刻下的烙印。
然而,边军的噩梦尚未终结。
忽然,地平线尽头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千鼓齐鸣。紧接着,数以万计的野兽从荒原四面八方涌来——赤瞳的荒狼、巨齿的鬣狗、背生骨刺的沙蝎、甚至还有早已灭绝的猛犸残种!它们双眼血红,口中喷吐着诡异的黑雾,仿佛被某种邪术操控,如潮水般冲入军阵。撞击声、撕咬声、骨碎声此起彼伏,士兵们惨叫着被扑倒,被撕碎,被吞噬。有人试图结阵抵抗,长矛刚举,便被巨兽一爪拍碎,连人带甲砸成肉泥。
“是兽潮!是荒原的兽群!”有人绝望嘶吼。
杜子腾满身血污,跪在史德块的尸身旁,手中紧握那杆染血的长枪,眼中泪光与怒火交织。方才的绝望如寒潮浸透骨髓,此刻却在兽吼声中骤然清醒。他猛然站起,一脚踢翻逃兵,怒吼道:“都给我站住!再退一步,你们的妻儿老小,全都要死在兽口之下!”
他的声音如惊雷炸响,唤醒了残存的将士。渐渐地,有人停下脚步,有人捡起武器,有人开始结阵。鼓声重起,残破的军旗在风中重新竖立。边军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后的血性,长枪如林,战刀如雪,与兽群展开惨烈的肉搏。火把点燃,烈焰映红半边天,烤焦兽毛的焦臭味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
一整天的血战,从烈日当空,至黄昏降临。战场上尸横遍野,人与兽的尸体层层叠叠,血流成河,汇成暗红色的溪流,蜿蜒流向干涸的河床。最终,兽潮在损失过半后,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残骸与幸存者绝望的喘息。
二十余万大军,最终仅余十二三万残兵,拖着伤躯,踉跄逃入铜山关。关门沉重关闭,发出“轰”的巨响,仿佛为这场惨败画上句点。城墙上,杜子腾独立寒风,望着远处那道雪白的狼骑背影消失在地平线,手中紧握史德块的遗枪,低声发誓:“此仇不报,我杜子腾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