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白狼孤锋双将汇（2/2）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张方不再多言，向刘备及帐内众将抱拳一礼，转身大步出帐。背影挺拔如枪，迅速融入帐外呼啸的风雪之中。
狂风卷着雪沫，如同白色的恶鬼，在连绵起伏、怪石嶙峋的山峦间尖啸盘旋。山谷被深达马腹的积雪填埋，陡峭的山脊如同巨龙的脊骨，在灰暗的天幕下蜿蜒。这里是人迹罕至的绝地，连最熟悉山路的猎户也极少在深冬踏足。
一支黑色的铁流，却如同幽灵般在这冰雪迷宫中艰难穿行。正是张方所率的黑锋骑。骑士们皆用厚布包裹马蹄，马嘴衔枚，人皆伏低身形，深灰色的皮甲外罩着抢来的、杂色的乌桓皮袄作为伪装。沉重的斩马刀用皮索紧紧捆缚在鞍侧，硬弓劲弩裹在油布里背在身后。队伍沉默得可怕，只有战马粗重的喘息和马蹄踏破雪壳的沉闷声响。
张方一马当先，手中紧握着一份简陋得只有几条墨线勾勒的山势舆图——这是出发前刘德然凭着记忆和对老猎户的询问匆匆绘制的。他眼神锐利如鹰隼，穿透茫茫风雪，仔细辨认着前方每一处山脊的轮廓，每一道隘口的走向。寒风如同冰刀，刮在脸上生疼，却无法动摇他分毫。
“都尉！前方发现乌桓部落！规模不大，依山坳而居，约百余帐！”一名斥候如同雪豹般从侧翼的山坡上滑下，压低声音禀报。
张方勒住马，抬手示意全军停止。他眯起眼，望向斥候所指方向。风雪稍歇的间隙，隐约可见山坳里升起的稀疏炊烟和模糊的毡房轮廓。
“粮草？”张方声音冰冷。
“有！圈栏里有牛羊，数目不少！还看到有草料堆！”斥候肯定道。
“好。”张方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忍的弧度，“传令：一队堵住谷口！二队、三队随我冲进去！动作要快！人衔枚，马裹蹄！丁男，尽屠之！取其健马、肉干、盐巴！余者…焚！”
命令冷酷而高效。黑锋骑如同捕猎的狼群，瞬间散开，悄无声息地扑向那个毫无防备的部落。
杀戮在风雪中展开，短暂而残酷。仓促的抵抗在精悍的黑锋骑面前如同螳臂当车。片刻之后，山坳中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夹杂着牛羊惊恐的嘶鸣和妇孺绝望的哭喊。黑锋骑士们冷漠地收集着所需物资，将带不走的草料、帐篷尽数投入火海。张方看也不看身后的人间炼狱，只清点着缴获的健马和鼓鼓囊囊、浸满油脂的肉干皮囊。
“补充完毕！走！”他一声令下，黑色的铁流再次启程，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只留下焚烧的废墟和冲天的黑烟，如同给后来者留下的、触目惊心的死亡路标。
同样的场景，在接下来的数日内，沿着燕山北麓隐秘的东进路线上，不断上演。三个依附丘力居、为大军提供补给的中小型部落，在毫无防备中遭遇了从天而降的黑色死神。抵抗被碾碎，丁壮被屠戮，粮秣牲畜被劫掠，营地被焚毁。恐慌如同瘟疫，沿着隐秘的山谷小道飞速蔓延。“黑甲魔鬼”、“闪电旗”、“焚掠者”的恐怖传说，让沿途所有乌桓部落闻风丧胆，纷纷向更远的山坳或丘力居王庭方向逃窜，再无人敢靠近这条死亡路线。
与此同时，一支规模更大的骑兵队伍也在风雪中艰难跋涉。五千余骑，旗帜混杂，骑士装束各异。有穿着汉军制式皮甲、队列相对整齐的汉卒；有穿着各色皮袄、辫发结环、面容粗犷的乌桓、鲜卑归附骑兵；甚至还有少量高鼻深目的杂胡。当先一将，正是护乌桓校尉阎柔。他身披玄色铁甲，外罩一件华丽的乌桓风格貂裘，面容刚毅，眼神沉凝，带着一种胡汉交融的独特气质。他身边跟着几名心腹头人，有汉人，也有乌桓、鲜卑的酋长。
“报——！校尉！前方三十里，发现乌桓游骑踪迹！像是…白狼山方向派出的斥候！”一名汉人装束的斥候飞马来报。
阎柔勒住马，眉头紧锁。他的行军虽竭力隐秘，但五千人的队伍，终究难以完全掩藏行迹。“看来，咱们的行踪…暴露了。”他声音低沉，“丘力居留守的白狼山守将兀鲁赤，不是庸才。”
“校尉，怎么办？”一名鲜卑头人用生硬的汉话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此处距离白狼山尚有百余里，若被兀鲁赤提前布防，以逸待劳…”
“怕什么！”一名乌桓归附头人拍着胸脯，眼中闪烁着凶悍，“兀鲁赤那老狗，手下撑死三四千兵！咱们五千精骑，怕他作甚！冲过去，砍了他！”
阎柔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扫过身后这支成分复杂的军队。汉卒尚算严整，但那些归附的胡骑，眼神闪烁，士气已然因暴露行踪和长途跋涉而有所动摇。强行硬冲白狼山，胜算几何？即便胜了，损失必重！若败…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进退维谷之际——
“报——！校尉！西面山谷！发现一支骑兵！人数约千余，打…打着黑旗！上面有闪电！”又一名斥候气喘吁吁地冲来，声音带着惊疑。
“黑旗？闪电？”阎柔心头剧震！猛地扭头望向西侧风雪弥漫的山谷！难道是…
片刻之后，一支沉默得如同移动岩石的黑色骑兵，冲破风雪，出现在河谷西侧的高坡上。清一色的深灰近黑皮甲，背负硬弓，腰悬长刀，马上挂着特制的长柄斩马刀。当先一骑，玄灰轻甲，年轻的脸庞覆盖着风霜，眼神锐利冰冷，正是张方！那面惨白闪电撕裂黑底的军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黑锋骑！张都尉！”阎柔身边的汉人军官惊喜地叫出声！
张方策马下坡，来到阎柔阵前，在马上抱拳，声音清冷干脆：“护乌桓校尉阎将军！末将张方，奉刘幽州之命，率黑锋骑前来接应！”
看着张方和他身后那支虽经长途奔袭、却依旧杀气凝练、如同出鞘利刃般的黑锋骑，阎柔心中那沉甸甸的压力瞬间消散大半！一股豪气油然而生！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刀锋直指东方白狼山方向，声音响彻风雪河谷：“张都尉来得正好！儿郎们！刘使君援兵已至！丘力居老巢就在眼前！随我阎柔——踏平白狼山！”
“踏平白狼山——！”五千胡汉骑兵的怒吼，汇同黑锋骑沉默的杀意，如同狂暴的飓风，撕裂了燕山北麓的风雪，向着丘力居最后的巢穴——白狼山，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