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凤雏治沙砺奇谋（2/2）

当天下午，庞统便将县衙所有属吏，连同几位在本地有些声望的胡人部落小帅、汉人里正，召集到了县衙那间四面透风的议事堂。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新来的、貌不惊人的县令要做什么。几位胡人小帅更是眼神倨傲，带着审视。

庞统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今日请诸位来，只为一事——都野海的鱼，该怎么分，怎么卖。”

此言一出，堂下顿时议论纷纷。都野海渔权，是武威县最大的顽疾，各族为此械斗不止，前任县令调解多次都无功而返。

一位满脸虬髯的鲜卑小帅冷哼一声，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道：“怎么分？拳头大的分！我们鲜卑儿的祖先就在这湖边渔猎，凭什么让后来的人占去好水域？”

一位汉人里正立刻反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在此设县，我等奉诏屯垦，这湖自然也是朝廷的，该由官府分配！”

眼看争吵又要升级，庞统却一拍桌案，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他脸上依旧带着那丝看似懒散的笑容：“打来打去，谁也吃不饱。本官有个法子，让大家都能多捕鱼，还能把鱼换成实实在在的粟米、盐巴、布匹。”

他示意主簿将那一匹匹颜色晦暗的绢布抬上来。“这些绢布，虽品相差，但结实耐用。从明天起，本官会让人在湖边立起木桩，按各村落、部落的人丁和以往的习惯，划出捕鱼区段。以后，各家的渔获，可以自愿拿到县衙指定的地方，用这些绢布作为凭证，统一折算，县衙负责用官仓的粮食、盐铁跟你们换！或者，你们凭这布，去市集上跟任何愿意交易的人换东西！”

他环视众人，目光锐利：“但是，谁敢越过界桩捕鱼，或者私下械斗，那就别怪本官没收渔具，取消他换布的资格！另外，县里要成立一个‘渔事会’，你们各族自己推举信得过的人参加，以后捕鱼的事，由你们自己先商量，商量不通，再来找本官断决！”

这个方案，既给了实实在在的利益，又设立了清晰的规则和惩罚机制，还给了他们一定的自治权。几位胡人小帅低头用胡语快速商议着，汉人里正们也窃窃私语。

最终，那虬髯鲜卑小帅抬起头，盯着庞统：“县令这话，可算数？”

庞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陛下兼领大汗，言出法随。本官在此，代表的便是朝廷与大汗的信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鲜卑小帅重重一拍大腿，“就依县令的法子试试！”

政令颁布后，庞统亲自带着人，顶着风沙，沿着都野海岸线勘测、打桩，忙活了整整五天。起初还有人观望，但当第一批按照规则捕鱼、并用渔获从县衙换到沉甸甸粟米的渔民喜笑颜开地回家后，新的规则迅速被接受。湖边的械斗几乎绝迹，县衙指定的交易点变得人头攒动，那批滞销的绢布竟然成了硬通货。县衙不仅平息了纷争，还靠着收购和转卖渔获，多了一笔意想不到的收入。

主簿看着账册，对庞统佩服得五体投地：“明府奇思，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庞统只是掸了掸官袍上的沙土，眯眼望着窗外逐渐安定下来的市集，淡淡道：“治民如烹鲜，火候到了，味道自然就对了。接下来，该琢磨琢磨那些总啃庄稼的牛羊了……”

“凤雏”之名，开始在这片风沙弥漫的土地上，伴随着都野海的波涛声悄然传开。他以惊人的务实和变通，在胡汉之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如同在刀尖上舞蹈，既推行着朝廷的“王化”之策，又最大限度地照顾了地方实情，让这片沙漠边缘的绿洲，真正开始焕发出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