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陇亩躬行砺剑心(1/2)
时光在焦灼与期盼中流转,章武九年的春天,终究是在一片干渴中彻底远去了。正如司农寺与太常寺所预见的那般,整个春季,广袤的中原地区几乎滴雨未落,土地龟裂,河流萎缩,全靠去岁冬令与今春朝廷未雨绸缪的诸般举措,才勉强维系着民生,未生大乱。同时在司农寺少卿枣祗的建议下,没有作战任务的军队实行军屯,且佃且守,极大地缓解了中原的旱灾。
北方的情况稍好,虽也较往年雨水偏少,但终究不至于彻底绝收。而进入夏季后,北方的天空仿佛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雨水渐渐丰沛起来,恢复到了往年的水准,滋润着久旱的田地,也让紧绷的人心稍稍松弛。然而,中原那片厚重的黄土地,却依旧被无情的干旱牢牢扼住喉咙,持续的晴热炙烤着一切。
刘封的生活,也随着季节和抗灾重心的转移,悄然发生着变化。大规模的、集体性的挖掘蝗卵、疏浚河道水井的工作已近尾声,他那双曾被磨出水泡的小手,如今虽仍显稚嫩,掌心却已覆上了一层薄薄的茧子。他不再需要整日奔波于河滩渠畔,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诸葛家佃户李叔家的田亩之中。
春耕最繁忙的时节,刘封便跟着李叔一家下地了。扶犁他是扶不稳的,便跟在后面,学着李叔的儿子李大,用小耙子将翻起的大土块敲碎、耙平。尘土扑面,汗水顺着额角流下,和着泥土,在他小脸上画出几道滑稽的痕迹。起初,他笨手笨脚,不是敲碎了不该碎的土坷垃,就是跟不上前进的速度。李叔在一旁看着,起初还有些担心这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吃不得苦,但见刘封虽吃力,却抿着嘴,眼神专注,一遍遍尝试,从不叫苦叫累,那目光便渐渐从担忧化为了赞许。李嫂心细,时常在歇息时递上一碗晾好的水,用粗糙却温暖的手帕替他擦擦脸。李大更是将他视作了小跟班,耐心地教他辨识土质,告诉他什么样的土块该用力,什么样的只需轻轻一拨。
金丝依旧是他忠实的伙伴,却不再总是被他拘在怀里寻求那份毛茸茸的慰藉。更多的时候,它会自己在田埂上、树荫下找个舒服的地方趴着,或是追逐着被惊起的蚂蚱,金色的身影在绿意与黄土间跳跃,只有当刘封真正累极了,坐下休息时,它才会凑过来,用脑袋蹭蹭他的手臂,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进入夏季,农活转为以锄草、除虫、灌溉为主。北地的雨水恢复了,但李叔家的田地仍需精心照料。清晨,露水未干,刘封便随着诸葛亮和李大夫妇下田。锄草是个细致活,也是力气活。他握着一柄特制的小锄头,学着大人的样子,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将垄间的杂草连根除去,又要避免伤到禾苗的根系。日头升高,汗水很快便浸湿了背后的衣衫,腰背的酸麻更是常事。但他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初来时那般容易疲惫了,手臂也多了几分力气。
这种体质的增长,竟意外地反馈到了他的武艺上。傍晚回到小院,他依旧会练习那对仿制的雌雄日月剑。以往,练习那柄较为沉重的日剑时,时间稍长,手臂便会酸软,招式转换也难免滞涩。如今,他却觉得手中的日剑似乎轻了几分,挥舞起来,力量传导更为顺畅,那招烈日灼灼般的劈砍,也多了几分沉雄的意味。而左手那柄轻灵的月剑,则因着白日里锄草、除虫时对精准和耐心的磨练,点刺之间,轨迹愈发刁钻难测,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凝练后的锋锐。
一次练习间歇,他正凝神回味着方才剑招中那丝圆转自如的感悟,未曾留意诸葛亮不知何时已站在一旁,静静看了片刻。
“封弟近日剑法,颇有进益。”诸葛亮的声音温和地响起。
刘封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剑而立:“兄长,我只是觉得……力气好像大了些,手也更稳了。”
诸葛亮走近,目光落在他持剑的手上,那上面不仅有练剑留下的薄茧,更有农活磨砺的痕迹。“力由地生,劲由心发。”他缓声道,“你亲身躬耕,脚踏实地,筋骨得以舒展强健,此乃‘力由地生’;锄草除虫,需专注凝神,心手合一,此乃‘劲由心发’。武学之道,并非凭空想象,其根基,亦在于对这方天地的感知与自身身体的掌控。你于陇亩之间所得,远胜于闭门苦练。”
刘封恍然大悟,原来父皇和校尉们所授的武艺,其根基并非只在演武场上,也在这看似毫不相干的劳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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