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元夜流光窥盛世（2/2）

“那是吹糖人。”刘备耐心解答，甚至带着他走过去，买了一支小马形状的糖人递给刘封，又给眼巴巴的刘禅买了一支小兔子。刘封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那纯粹的甜味让他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刘禅则直接啊呜一口咬了下去，糊了满嘴糖渍，逗得刘玥忍俊不禁。

他们随着人流缓缓前行，高顺默默随行在侧。刘备兴致颇高，不时与路遇的一些看似寻常、实则可能是便衣侍卫或底层官吏的人点头示意，低声询问几句今年的收成、灯会的治安等事，对方也恭敬而简短地回答，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行至金明里最繁华的十字路口，这里更是灯火璀璨，人声鼎沸。一座巨大的灯轮缓缓转动，上面缀满了数百盏小灯，流光溢彩，令人目眩神迷。灯轮下，更有杂技艺人在表演顶竿、吞刀，引来阵阵惊呼喝彩。

就在这人潮涌动中，刘备目光随意扫过，忽然在斜前方一个卖精巧机关玩具的摊位前，看到了两个熟悉又有些特殊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形修长、气质清隽的少年，正是如今在冀州书院求学、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诸葛亮。而在他身旁，竟站着一位发色迥异于常人的少女。那少女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汉家襦裙，身量已初现窈窕，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头如同阳光流淌般的金色卷发，在璀璨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肤白胜雪，鼻梁高挺，顾盼之间，灵秀逼人，与身旁沉静如水的诸葛亮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

刘备认出，那金发少女应是黄承彦之女，名为黄月英，听闻其虽外貌异于常人，却极其聪慧，尤擅机巧之术。他见诸葛亮正拿起一个木制的、结构复杂的小小水车模型，与那黄月英低声交谈着，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原理，黄月英时而点头，时而用手指着模型某处，条理清晰地阐述，诸葛亮则听得十分专注，眼中带着欣赏。

看到这对少年少女专注于彼此的世界，沉浸在技艺探讨之中，浑然不觉周遭喧嚣，刘备嘴角不由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些许感慨的笑意。他并未上前打扰，甚至没有任何停顿。他只是如同一个寻常的、偶遇晚辈的长者一般，隔着熙攘人流，对着诸葛亮和黄月英的方向，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便自然地转开了目光，牵着刘封，融入了更广阔的人潮之中。

诸葛亮正与黄月英探讨那水车模型的齿轮联动，心有所感，抬眼望去，只见到一个身着深色常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牵着一个孩童离去的背影，那侧影依稀有些眼熟，待他想细看时，那人已消失在光影交错的人海里。他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哪位书院的先生，便又低头沉浸在与黄月英的讨论中。

刘封被父皇牵着，并未留意到这个小插曲，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前方一个卖影戏的摊子吸引住了。白色的幕布上，彩色的皮影小人儿你来我往，演绎着古老的传说故事，锣鼓铿锵，唱腔悠扬。

“父皇，那小人儿怎么会动？”刘封仰头问道，眼中充满了求知欲。

刘备俯身，将他抱了起来，让他能看得更清楚，耐心解释道：“那是皮影，幕后有人操控。你看，就像治理国家，百姓们安居乐业，歌舞升平，这台前是他们的盛世光景，而这幕后，需得有明君贤臣，制定良策，辛勤操持，方能维系这眼前的繁华。”

刘封看着那光影变幻的幕布，听着父皇深入浅出的比喻，似懂非懂，但“明君贤臣”、“良策”、“繁华”这些词汇，与他白日所经历的庄严祭祀、眼前所见的太平盛景隐隐联系了起来。

夜色渐深，灯火愈发明亮。刘禅已经趴在母亲肩头，揉着眼睛，显是困了。刘备见刘封虽仍兴奋，但小脸上已现倦容，便决定打道回府。

回宫的路上，刘封趴在父皇宽厚的背上，由刘备背着走。他回头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如同星河坠落人间般的璀璨灯市，心中充满了不舍，也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饱满的情绪。

那不仅仅是糖的甜，灯的亮，人的笑，更是一种名为“太平”的滋味，一种名为“责任”的种子，在元夜的流光溢彩中，悄无声息地，在他稚嫩的心田里，扎下了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