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冰殿议政辟新途（1/2）

庄严而繁缛的常朝在光明殿落下帷幕，文武百官依序退出。然而，帝国的核心决策并未就此停歇。刘备移驾至冰井宫偏殿。此处比之前殿更为幽静，夏日里因靠近冰窖，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凉意，驱散了朝会带来的燥热。殿内陈设简朴，正适合进行机密深入的商讨。

接到传召的政事堂成员们陆续抵达。太师刘虞、司徒王允、太尉皇甫嵩、司空张温、尚书令荀彧、中书令郭嘉、黄门令贾诩、太尉长史沮授、司空长史华歆、司徒长史辛毗等人相继入内。

待众人坐定，刘备将皇甫嵩与张温的乞骸骨奏疏示于众人，并阐述了自己的考量。“二位老臣功在社稷，如今乞骸骨，朕心虽有不舍，亦当体恤。然三公之位，不可久悬。朕思之，并州田丰、幽州邴原，皆国之干城，然北疆紧要，暂不可轻动。太尉长史沮授、司空长史华歆，勤勉王事，能力卓着，然资历威望，比之皇甫公、张公，犹有不及。故而，朕意在外朝老臣中择选，以安人心，以稳朝局。河内司马防，方正有清望；弘农杨彪，名重海内。诸卿以为如何？”

殿内一时寂静。刘虞率先开口：陛下圣虑深远。司马建公素有直声，家风严谨；杨文先海内人望，世族楷模。此二人若能入朝，足以安定天下士人之心。老臣附议。

荀彧从容接话，他举止一如既往的从容优雅，声音清朗而沉稳：“陛下圣虑周详。司马公持身以正，家风严谨，于士林中口碑载道。杨公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乃天下世家之望。此二人若能入朝，足以向天下昭示陛下兼容并蓄、尊重士林之胸怀，对于缓和度田检籍之阻力，安抚各地观望之豪强，确有裨益。彧以为，此议可行。”

郭嘉紧接着荀彧的话音，他姿态略显随意，眼中却闪烁着洞察的光芒，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文若兄所言极是。司马防如同璞玉，用以示天下以正；杨彪则如古鼎，用以镇朝堂之重。此二人并用，恰可弥补元从功臣在士林清望上的些许不足。”

贾诩则依旧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他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平缓：“陛下，荀令君、郭令君之见，老臣附议。然，老臣需提醒，杨氏、司马氏皆为累世高门，其家族利益盘根错节。杨彪入朝，其子杨修如今在雒阳，才名日盛；司马防之子，如司马朗、司马懿等，亦非池中之物。擢升其父，既是恩宠，亦需防范其家族势力借此过度膨胀，未来或需加以制衡。然就眼下而言，利大于弊。”

沮授从容进言：太尉府如今掌武官选授、军功考评、舆图管理等实务，兵权已在陛下直接掌控之中，杨文先纵居太尉之位，亦无碍军机大局。至于司空府，掌水利、工程、城池营造，司马建公素以方正严谨着称，由其督管，或可减少工程贪腐，提高效率。此乃借其名望，行我之实政，妙哉。此二人选，甚为妥当。

华歆亦点头道：确是如此。且司马公在河内素有清名，杨公更是天下士林表率，此举必能收士子之心。

辛毗补充道：二位老臣入朝，既可彰显陛下胸襟，又能平衡朝堂各方势力，实为明智之举。

王允年事已高，近来已较少发表意见，此刻也抚须点头：“老臣亦觉此二人妥当。新朝初立，确需此等德高望重之老臣，以安天下士人之心。”

见核心智囊意见一致，刘备心中稍定，此事便算初步议定。他话锋一转，提及了另一件事，语气带着几分探讨的意味：“三公之事，便暂定如此。另有一事，年初伯圭回京述职，曾与朕私下言及，平州新复乐浪、真番、临屯、玄菟四郡，虽已设官，然与幽州本土联络，陆路艰险，多崇山峻岭，输送文书、兵力、物资，皆极为不便。他言道，昔日在辽东，曾见青州、甚至扬州海船往来，其船体型巨大，可载重物，不畏风浪。伯圭建言，可否效仿当年武帝征朝鲜设四郡之旧事，建立海上舟师，一则开辟稳定海路，加强朝廷对平州四郡之控制，输送政令、兵员；二则，若能以此海路沟通南北，鼓励商旅，以商税供养舟师，或可使其自给自足，甚至反哺国库。朕觉此议颇有新意，诸卿以为如何？”

这个提议显然有些出乎几位谋臣的意料。建立成建制的海上力量，在此时的主流观念中，并非急务，甚至有些“奇技淫巧”的意味。

荀彧沉吟片刻，谨慎开口道：“陛下，公孙将军此议，确有其理。昔日武帝元封年间，遣楼船将军杨仆率水军五万，自齐地渡渤海，与左将军荀彘陆路并进，共击朝鲜，方置四郡。可见海路用兵，古已有之。若能重建海上舟师，不仅可稳固平州，将来若对江东、乃至交趾用兵，亦多一途径。且以商养战，亦是良策。只是……”他顿了顿，眉头微蹙，“楼船之制，耗费何其巨也！建造大型海船，招募熟谙水性之士卒、水手，设立港口、船坞，日常维护补给，皆需持续投入巨万钱粮。以如今国库之状况，支撑河北水利、北疆互迁、度田安置已捉襟见肘，实难再分心于此等长远之事。依彧之见，此事或可暂缓，待国力稍纾，再行商议。”

郭嘉却似乎对公孙瓒这个大胆的想法很感兴趣，他眼中精光一闪，笑道：“文若兄所虑甚是，钱粮确是根本。然，嘉以为，此事未必需要立即大规模兴办。或可先于青、平二州沿海，择良港，设一‘舟师督’，招募民间熟悉海路之船工、商贾，建造少量可用于沿海巡逻、运输之中型船只，先行探索航道，维持基本的沿海巡防与通讯。所需费用，或可从青、徐二州盐税或未来可能增加的海商税收中酌情划拨，尝试以小搏大。若行之有效，再图扩充。毕竟，东南有伪帝袁术，其若据江海之利，我朝若无应对，亦非万全之策。此事，关乎未来数十年之战略格局，值得深思。”

贾诩缓缓补充道：“郭令君之言，老成谋国。海上之事，风险与机遇并存。风涛险恶，非熟悉者不能行。可先遣精干细作，详查青、徐、乃至江东沿海水文、港口、商路情况，并寻访善于造船、航海之工匠、水手。知己知彼，方能决策。眼下，确应以积蓄国力为要，但此念不妨先存下，暗中筹备，以待时机。”

王允也缓缓点头：“跨海联络，闻所未闻，然既有旧例，或可一试。只是确如文和所言，需慎之又慎。”

刘备听着众人的讨论，心中已然明了。建立强大的海军，非一日之功，更非当前财力所能支撑。但公孙瓒的点子，无疑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看到了 beyond 陆权争霸的另一种可能性。他颔首道：“诸卿之言，皆切中肯綮。此事确需从长计议，眼下国力不允，只能暂存此念，暗中留意相关人才与技艺。待将来时机成熟，或可成为我朝制胜之奇兵。”

他不再纠结于此，将话题拉回眼前：“既然如此，三公之事便如此定下。文若，劳你即刻草拟诏书，征辟河内司马防为司空，弘农杨彪为太尉。”

“臣，遵旨。”荀彧躬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