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河西烽火照夜明(2/2)

曹铄乘坐宫中的马车,一路疾行,心中思绪纷纭。是父亲在凉州出了事?还是长兄?亦或是……与自己有关?他仔细回想自己近日言行,并无任何逾越之处。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直入宫城,最终在德阳殿侧的一处暖阁外停下。

内侍引他入内。暖阁中,炭火融融,刘备正坐在一张软榻上,身着常服,一双眼睛沉静睿智,带着洞悉世情的温和与威严。榻前除了侍立的宦官,还有一人——正是太尉皇甫嵩。

曹铄连忙上前,依礼跪拜:“臣子曹铄,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平身吧,孩子。”刘备的声音温和“近前来,让朕看看。”

曹铄依言起身,上前几步,垂首恭立。

刘备打量了他片刻,微微颔首:“嗯,气色确是比往年好了许多,看来医者调理有功,你自家也争气。”他语气寻常,如同关怀子侄的长辈,稍稍缓解了曹铄的紧张。

“托陛下洪福,赖郑公妙手。”曹铄恭敬应答。

刘备话锋一转,语气沉凝了几分:“召你前来,是有一事。凉州八百里加急军报,你父与长兄,在河西遭遇小股羌胡残部与西域马贼联合伏击,虽已将其击溃,但昂儿为护粮道,受了些箭伤。”

曹铄心头一紧,脸色瞬间白了三分,急切之情溢于言表:“长兄他……?”

“莫急,”刘备抬手虚按,安抚道,“伤势不重,已无性命之忧,只是需静养些时日。孟德信中特意提及,让你不必过分担忧,安心学业便是。”

听闻长兄无碍,曹铄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但担忧并未完全散去。

皇甫嵩在一旁沉声道:“河西走廊,情况复杂。这些残胡马贼,熟悉地形,来去如风,专挑我大军难以兼顾的粮道、商队下手,甚是恼人。曹都尉此次遇袭,也正说明打通商路、肃清余孽之艰难。”

刘备看着曹铄,目光深邃:“铄儿,朕知你素来聪慧,心思缜密,虽体弱,然志气不堕。今日召你,一是告知你父兄近况,免你悬心;二来,也是想听听你们这些在京的年轻子弟,对如今这局面,有何看法?不必拘束,但说无妨。”

曹铄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陛下召他前来,竟有垂询之意。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快地闪过郑公的“天时”论,闪过诸葛亮关于河套三郡的推断,闪过法正提及的流沙之险,更闪过兄长信中描述的凉州风物与行军艰辛。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拱手道:“陛下垂询,小子斗胆妄言。小子以为,河西之患,在于其‘远’与‘阔’。天时无常,地理复杂,残敌依仗此点,方能与我周旋。单纯追剿,恐事倍功半。”

“哦?”刘备示意他继续。

“或可……双管齐下。”曹铄努力组织着语言,“一方面,仿河套之策,于河西要害之处,择地筑城、设驿,派精兵驻守,不仅为军事据点,亦可为往来商旅提供庇护、补给,步步为营,挤压残敌活动空间。另一方面,或可效仿古人‘以夷制夷’之策,河西并非只有敌人,亦有愿与朝廷交好、或与那些马贼有隙的部落、小国。若能善加联络,许以通商之利,使其成为朝廷耳目,甚至助力,则那些残敌便如无根之木,失其所依。”

他将近日所学所思,结合对父兄处境的担忧,糅合成了一番虽显稚嫩,却思路清晰的见解。这其中,既有对“天时地理”的考量,也包含了分化瓦解的政治智慧。

刘备与皇甫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与欣赏。这番见解,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之口,已属难得。

刘备缓缓点头:“筑城稳进,羁縻分化……思路不错。虽具体施行千头万绪,非一日之功,然你能有此见地,心系边事,朕心甚慰。”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温和,“好了,此事你已知晓,昂儿无大碍,回去后安心读书,不必过于忧惧。你父兄为国戍边,你在京中,亦需努力,方不负曹氏门风。”

“臣……谨遵陛下教诲!”曹铄深深一拜,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父兄的牵挂,也有被陛下认可的激动,更感到肩头似乎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当他退出暖阁,走出宫门时,夕阳已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宫城,心中明白,今日之后,他再也无法仅仅将自己视为一个需要被保护、只需埋头读书的病弱少年了。河西的烽火,虽然遥远,但其光芒,已真切地照进了他的生命,与这座帝都,与他们的未来,紧密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