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边陲裂土西凉血(1/2)
韩遂的寿宴,最终在一片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草草收场。宾客们皆非愚钝之辈,主人家骤然离席,脸色阴沉如水的模样,以及随后隐隐传来的、关于冀县方向的流言蜚语,都让这场本该欢庆的宴会变了味道。人们窃窃私语,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而后纷纷寻了借口,悄然离去。方才还喧嚣鼎沸的府邸,很快便只剩下杯盘狼藉和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
书房内,韩遂屏退了所有旁人,只留下几名最为核心的心腹将领。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那张因愤怒和羞辱而扭曲的面孔。
“马寿成…好一个征南将军!”韩遂的声音如同冰碴摩擦,冷冽刺骨,“刘玄德这份‘厚礼’,我韩文约记下了!但马寿成,你我相交多年,竟如此迫不及待地踩着我的脸面去攀附新主?莫非真当我韩遂是泥捏的不成?!”
他猛地扫视眼前诸将:“传我命令!自即日起,金城、武威二郡之内,凡与马腾往来过密之将校、豪强、商贾,逐一给我清查出来!或夺其兵权,或抄没其家,或逐出境内!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在这西凉,谁若敢背我投马,便是此等下场!”
这道充满戾气的命令,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金城和武威二郡引起轩然大波。它就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猛然倒入一瓢冰冷的水,瞬间引发了剧烈的反应。韩遂的军队和他的爪牙们闻风而动,如饿虎扑食一般,迅速展开了行动。那些曾经与马腾有过联姻、贸易往来,甚至只是同乡关系的家族,都成为了他们的目标。这些家族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韩遂的爪牙们毫不留情地对这些家族进行清洗和打压,他们的手段残忍而决绝。家族中的成员被抓捕、囚禁,财产被没收,房屋被焚毁。一时间,两郡之内充满了恐慌和不安,人们的生活被彻底打乱。
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每个人都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哭嚎声和怨愤之气在空气中弥漫。许多人被逼得走投无路,他们无法忍受这种恐怖的氛围,只能仓皇逃离。而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逃往马腾控制的汉阳和陇西方向。
消息很快传到了冀县。
马腾闻讯,先是愕然,随即大怒。他虽得了朝廷封号,心态有所变化,但自问尚未对韩遂采取实质性的敌对行动,韩遂竟如此狠辣决绝,率先发难,这无疑是对他权威的赤裸裸挑衅!
“韩文约!安敢如此!”马腾一掌拍在案上,虎目圆睁,“我念旧情,尚未与他计较往日龃龉,他竟先下毒手,屠戮我友,欺我太甚!”
年仅十四却已锋芒毕露的马超更是按捺不住,当即出列请战:“父亲!韩遂老儿如此猖狂,分明未将您这朝廷钦封的征南将军放在眼里!若不出兵惩戒,我马家威严何存?朝廷颜面何存?请给孩儿一支兵马,必踏平金城,擒韩遂老儿来献!”
麾下众将也是群情激愤,纷纷请战。被韩遂清洗的豪强家属逃至冀县哭诉,更是添油加醋,将仇恨值拉满。
马腾本就不是忍气吞声之人,如今又有朝廷大义名分加持,底气更足。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韩文约不仁,休怪我不义!传令下去,调集兵马,向边境移动!凡我汉阳、陇西西部边界,所有草场、水源、盐井,绝不能退让半分!若韩遂军敢越界挑衅,就给老子狠狠打回去!”
至此,维系了数年表面和平的“韩马联盟”彻底撕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两家势力漫长的边界线上,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冲突首先是在一条名为“野狼涧”的溪流。这条溪流虽然不大,却是两岸牧民夏季最重要的水源地。在过去,双方也曾因为争夺水源而发生过一些小摩擦,但都还能控制在斗殴的层面上,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然而,这一次情况却有所不同。韩遂部的一名裨将,为了讨好自己的主公,竟然故意纵容部下驱赶对岸马腾部的牧民,抢夺他们的牲畜。这一举动无疑是对马腾部的严重挑衅,也彻底激怒了马腾部的一名受封军侯的羌人头领。
这位羌人头领性格暴烈,眼见自己的族人受到如此欺凌,他二话不说,当即率领麾下的骑兵如狂风般席卷而来,对韩遂部发起了猛烈的冲击。韩遂部的士兵们猝不及防,被打得节节败退,很快就被驱散开来。
但羌人头领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率领着骑兵一路追杀,越过了溪流,甚至还烧毁了韩遂部的两顶帐篷,以泄心头之愤。
小事迅速闹大。韩遂军一名校尉闻讯,率千人队赶来“复仇”。马腾军这边,早已得到命令的一名别部司马也率兵迎击。双方在野狼涧两岸列阵,箭矢互射,继而爆发混战。虽然规模不大,但死伤已达数十人,这已远远超出了往日械斗的范畴。
仿佛是一个信号,整个边界地带,从北部的武威-汉阳边界,到中部的金城-陇西边界,类似的冲突如雨后春笋般爆发。抢夺草场、争夺矿盐、袭击商队…小规模的军事冲突变得频繁而血腥。往往今天你占了我一个烽燧,明天我必定夺回并烧掉你的哨所。
马腾在处理这些冲突时,态度愈发强硬。他不再寻求通过信使沟通或各退一步,而是直接命令前线将领:“韩遂军若敢犯界,便以雷霆之势击之!务必让其知晓,谁才是朝廷认可的西凉之主!”这种强势姿态,虽然提振了己方士气,却也彻底堵死了和平解决的可能,将韩遂逼到了必须全力反击的墙角。
韩遂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马腾获得了朝廷的“大义”名分,在舆论和心理上占据了优势。他意识到,不能再被动地局限于边界摩擦和内部清洗,必须主动出击,扩大自己的地盘和实力,才能与马腾抗衡。
他将目光投向了东方向的安定郡。安定郡位于北地以南,汉阳以北,境内羌胡杂居,控制此地的小军阀杨秋实力不强,且一向在韩、马之间摇摆不定。
“拿不下汉阳,还拿不下你杨秋么?”韩遂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亲自点齐精锐步骑一万五千人,以大将成宜、候选为先锋,阎行为中军,打着“讨伐不臣、代朝廷整肃地方”的旗号,突然杀入安定郡。
杨秋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情况,他手下的兵力本来就分散在各个地方,现在更是难以集中起来组织起有效的抵抗。面对韩遂军队的猛烈进攻,杨秋的防线迅速被攻破,三水、高平等数座城池接连失陷。
杨秋无奈之下,只得率领着残兵败将退守到临泾城,企图凭借坚固的城墙来抵挡韩遂的进攻。然而,韩遂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迅速指挥军队将临泾城团团围住,日夜不停地发动攻击。
临泾城内的守军在杨秋的带领下虽然顽强抵抗,但由于城中粮食储备有限,而援军又迟迟未至,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城内的粮食就已经耗尽,士兵们也开始心生绝望和变乱。
终于,在一个深夜,城内的部分部将发动了叛乱,他们打开城门,向韩遂投降。杨秋在混乱中被叛军所杀,他的首级也被砍下,作为投降的礼物献给了韩遂。
韩遂迅速接管安定郡,任命自己的亲信担任太守、都尉等要职,并将缴获的粮草财物大部赏赐给将士,以稳固人心。此举极大增强了他的实力和信心。
冀县的马腾得知韩遂竟吞并了安定郡,实力暴涨,顿时坐不住了。他绝不能容忍韩遂如此轻易地坐大。
“韩文约能取安定,吾岂不能拓土?”马腾召集谋士将领商议。目光投向了南方向的武都郡。武都郡地处陇南,山高谷深,氐人势力强大,汉人军阀割据,情况比安定更复杂,名义上却也算凉州辖地。
“吾乃朝廷钦封征南将军,有代天子巡狩、讨伐不臣、安抚地方之责!”马腾找到了完美的借口。他不再动用武力,而是大张旗鼓地以“征南将军府”的名义,向武都郡各大豪强、氐人酋首发出招降文书。
文书措辞强硬而傲慢,先是大肆宣扬朝廷天威与自己征南将军的权威,继而严厉指责武都各地“割据自雄,不遵王化”,最后给出最后通牒:限期归顺投降,接受征南将军府整编调度,否则,“天兵一至,齑粉无遗”!
武都郡的各方势力原本就像一盘散沙一样,各自为政,力量分散且弱小。然而,如今形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强大的马腾率领着他的军队,挟带着朝廷赋予的大义名分,如泰山压卵般威逼而来。与此同时,另一个巨头韩遂刚刚吞并了安定郡,正忙于巩固自己的地盘,根本无暇顾及南方的武都郡。
面对如此严峻的局势,武都郡的各方势力陷入了短暂的恐慌和犹豫之中。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如果选择抵抗,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螳臂当车,最终只会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几个主要的头领终于下定决心。他们相继派出使者,前往马腾所在的冀县,表示愿意臣服于他,并接受他的号令。这些使者带着各自主公的降表和礼物,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闪失。
马腾兵不血刃,便将武都郡纳入势力范围。他志得意满,立刻任命了自己的亲信前往武都关键城邑担任监军、长史等职,虽未直接改变当地权力结构,却初步建立了统治秩序。
至此,凉州格局剧变。敦煌、酒泉、张掖三郡深处河西,北地郡羌胡势大,暂且无人能真正控制。而核心区域,则彻底变成了韩遂与马腾的双雄对峙。韩遂据有武威、金城、新得的安定三郡,马腾则控制汉阳、陇西、新附的武都三郡。双方势力范围犬牙交错,边界线更长,矛盾更深,大规模的战争已如一触即发的满弓之箭。
而就在这紧张到极点的时刻,一个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如同火星溅入了火药桶——流窜于安定、北地一带的董卓余孽、悍将樊稠,在一次与羌胡部落争夺粮草的混乱冲突中,被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命中面门,当场毙命。其部众顷刻溃散。
混乱中,一支恰好巡逻至附近的马腾军精骑发现了情况,带队军侯反应极快,立刻率部冲杀过去,抢得了樊稠那狰狞的首级!他们深知此物的重要性,立刻以石灰仔细腌制处理后,以最快的速度,层层传递,送往冀县。
马腾得到樊稠首级,大喜过望!这简直是天赐的礼物,是向朝廷证明他这位“征南将军”价值与忠诚的最佳投名状,也是讨要更多封赏的筹码!
他不敢怠慢,立刻选派得力干将,以最隆重的规格,将盛放着樊稠首级的木匣,以及一份言辞恭谨、详细叙述自己“如何运筹帷幄、麾下将士如何奋勇作战、终为朝廷除此巨患”的奏表,一路护送,前往长安,准备经由司隶地区转呈邺城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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