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辞别曹孙行太原(1/2)

长安城的焦糊与血腥尚未散尽,残垣断壁间,新生的帝国已如春草般在废墟上悄然萌发。董卓那把焚尽雒阳、又染红长安的魔火,虽将宫阙化为白地,百官屠戮殆尽,从太监宫女到小吏属官,十不存一,尸骸枕藉,惨状空前。然这令人窒息的惨烈,对于新登大宝、意欲重开天地的刘备而言,却诡异地剥离了无数盘根错节的旧有桎梏。那套繁复到令人窒息的宫廷规制,那寄生其上、早已僵化腐朽的庞大官僚体系,连同其滋生的奢靡与冗费,都被这场浩劫近乎连根拔起。

“陛下,”新任尚书令荀彧捧着简牍,声音清朗而沉稳,“依前汉及本朝旧制,天子登基,当营建宫室,备卤簿仪仗,增置侍中、黄门、中常侍等近侍数百,宫女采选数千…所费钱粮,恐以亿万计。然今长安残破,府库空虚,流民嗷嗷待哺…”

刘备端坐在临时清理出的偏殿内,身上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带着征战风霜的玄色戎装,只是外罩了一件象征帝王的玄色十二章纹常服。他抬手打断了荀彧的汇报,目光扫过殿内肃立的卢植、刘虞、王允、赵谦、张温等重臣,最后落在荀彧身上。

“文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那些虚礼排场,能省则省,能简则简!朕躬行节俭,非为一己之私,乃为天下苍生计!” 他顿了顿,手指敲在简陋的木制案几上,“传朕旨意:凡天子所享之一切规制,全部从简!卤簿仪仗,够用即可,不必铺张;侍中、黄门等近侍,以维持中枢运转最低所需为限,宁缺毋滥;宫女采选,一概免除!朕在太原的行在,不必新建宫室,只用朕昔日所居之并州牧府邸即可!”

此言一出,殿内几位老臣如蔡邕,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在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天子威仪关乎国体,如此简慢,恐失朝廷体统。卢植捻须沉吟,刘虞欲言又止。唯有王允、荀彧、沮授等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陛下圣明!” 荀彧深深一揖,不再多言。他深知,这位新帝的“简”,非是吝啬,而是要将每一分力量都用在刀刃上——用在安抚流民、恢复生产、重整军备这关乎新朝生死存亡的要务上。废墟之上,一个摒弃了浮华、以务实为根基的帝国,正悄然成形。

长安城东,旌旗猎猎,车马萧萧。庞大的队伍正在缓缓启程,迁往新的临时都城——太原。

刘备并未乘坐象征帝王身份的玉辂金根车,仍是骑着他那匹战马,行进在队伍的最前方。玄色戎装之外罩着的十二章纹常服,在风中微微拂动。他勒马驻足,回望这座残破不堪、余烬未熄的帝都,目光深邃。身后,是同样戎装策马的关羽、张飞、赵云、高顺等心腹将领,以及乘坐简朴车驾的卢植、刘虞、王允等重臣。

曹操率夏侯惇、夏侯渊、曹仁等将领及部分留守长安的军士,肃立道旁相送。这位新任的征西将军、长安太守,身披精甲,目光沉静地望着马上的刘备。

“孟德,”刘备策马靠近,声音沉稳,“长安及三辅之地,就托付给你了。百废待兴,万事维艰。朕只嘱你八字:恢复民生,整饬军备。” 他目光扫过曹操身后肃立的将领,“马腾、韩遂之辈,据守西凉,虽拥兵自重,然其志在守土自保,非有鲸吞天下之野心,短期内不足为虑。你当务之急,是抚平疮痍,安顿流民,使关中稍复元气。同时,整训士卒,加固城防,长安乃京畿门户,不容有失。”

曹操拱手,声音铿锵有力:“陛下放心!臣操定当殚精竭虑,不负所托!关中不定,民生不复,操无颜再见陛下!” 他身后的夏侯惇等人亦齐声应诺,甲胄铿锵。

刘备微微颔首,深深看了曹操一眼,不再多言,拨转马头,汇入滚滚东行的队伍。车马辚辚,扬起一路烟尘,渐渐远离了这座承载着太多血泪与转折的残城。

队伍蜿蜒东行,数日后抵达了同样伤痕累累、但骨架尚存的雒阳城。孙坚早已率程普、黄盖、韩当、祖茂等江东旧部及麾下士卒在城外迎候。这位新任的征东将军、雒阳太守,虬髯戟张,甲胄鲜明,眉宇间既有重建故都的豪情,也有一丝即将与主力分离的凝重。

在昔日南宫的废墟旁,刘备再次单独召见了孙坚。断壁残垣间,只有风声呜咽。

“文台,”刘备拍了拍孙坚坚实的臂膀,语气带着对老战友的信任与托付,“雒阳重建,千头万绪,辛苦你了。朕知你性如烈火,然治理地方,当刚柔并济。安抚流民,招募工匠,整修城池民居,此乃根本。”

孙坚抱拳,声音洪亮:“陛下放心!坚定让雒阳重现生机!”

刘备点点头,目光转向东南,语气转为严肃:“然,雒阳非安居之地,乃四战之枢!文台当谨记两事:其一,汜水关!” 他手指东方,“此乃雒阳东面门户,锁钥中原!务必倾力加固关防,修缮城垣,储备粮草军械,广布烽燧斥候!关在,则雒阳无忧,贼寇难窥中原腹地!”

“其二,”刘备的目光又转向东北,“河内郡! 太守王匡,此人虽名义上归附朝廷,实则首鼠两端,素以袁绍马首是瞻!其地毗邻雒阳,控遏太行要道,若有异动,如芒在背!文台需格外关注河内动向,广布耳目,对其往来人员、粮草调动,务必了然于心!若王匡有丝毫悖逆之迹,或袁绍有异动经河内西进之图…” 刘备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铁血帝王的决断,“你当先发制人,无需犹豫!以雷霆之势,扼其咽喉!雒阳东北之安危,朕就交给你了!”

孙坚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嗅到血腥的猛虎,轰然单膝跪地:“臣坚,领旨!陛下所嘱,坚铭刻五内!王匡若敢异动,或袁绍之兵敢踏足河内半步,臣定提其首级来献!”

“好!”刘备扶起孙坚,看着这位江东猛虎眼中燃烧的战意,心中稍安。“听闻文台之家眷已安全抵达洛阳,都说虎父无犬子,文台之子策,朕亦闻其骁勇,假以时日,必为国之栋梁。好生教导,他日必成大器!” 提及孙策,孙坚脸上掠过一丝自豪与温情。

翌日,孙坚所部江东兵马脱离大队,留驻雒阳,开始其艰巨的重建与防御任务。刘备则率领着朝廷中枢与主力,与张济、段煨、徐荣等降将,继续向东北方向,朝着他选定的龙兴之地——太原,坚定前行。

当大汉的旌旗终于出现在太原城头时,这座并州雄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街道清扫一新,万人空巷,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百姓们挤在道路两旁,争相目睹那位起于幽燕、定鼎北疆、如今又承天命登临大宝的新帝风采。

令太原百姓乃至随行官员都有些惊讶的是,这位新帝入城,竟无丝毫奢华排场。没有金瓜钺斧的森严仪仗,没有锦袍玉带的华丽侍从。刘备依旧一身风尘仆仆的玄色戎装,外罩十二章纹常服,骑在马上,神情沉静,目光温和地扫视着欢呼的人群,不时向道路两旁颔首致意。他身后,是同样简朴却杀气腾腾的青龙、玄蛇、银凤等精锐亲卫,以及乘坐着普通马车、面带疲惫却眼神明亮的朝中重臣。

队伍并未驶向想象中的临时行宫工地,而是径直穿城而过,最终停在了那座熟悉的建筑群前——并州牧府邸。

府邸大门早已敞开,留守太原的田丰、张辽等官员,以及府中原有的管事仆役,皆肃立门前恭迎。府邸依旧是旧日模样,青砖灰瓦,格局方正,带着边塞特有的粗犷与实用,与长安未央宫的残骸相比,显得格外朴素,甚至有些“寒酸”,却透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坚实感。

刘备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亲卫,大步流星地踏上府邸门前的石阶。他站在门口,回身看着身后跟随而至、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错愕与茫然的文武百官——从三公九卿到各部属官,人数虽因浩劫锐减,但也足以让这原本只服务于一方牧守的府邸显得拥挤不堪。

“诸卿,”刘备的声音清晰地在府门前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此地,便是朕之‘行在’,亦是未来一段时日,我大汉之中枢所在!府衙狭小,条件简陋,比不得长安宫阙万一,更远逊雒阳旧观。然,”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语气陡然变得铿锵有力,“国之大,在民安,在兵强,在法度行!不在宫室之华美,排场之奢靡!”

“朕居于此,是告诉天下人,也告诉诸卿:新朝初立,百废待兴,一切当以务实为先!府邸虽旧,足以安身理政;衙署虽小,足以运转乾坤!朕与诸卿,当以此陋室为舟,同舟共济,共克时艰!待四海升平,百姓富足,再议宫室不迟!”

他这番话,如同重锤敲打在众人心头。卢植、刘虞等老臣眼中露出深深的触动与欣慰。王允、荀彧等务实之臣更是精神一振。一些原本心中尚存疑虑或失落的小官,也在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迥异于旧时代的蓬勃朝气与实干精神。

“臣等谨遵圣谕!愿随陛下,共克时艰!” 以卢植为首,百官齐声应诺,声音在略显拥挤的府门前回荡,充满了决心。

刘备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率先迈入了这座承载着他无数记忆、如今将成为帝国新心脏的并州牧府邸。百官紧随其后,鱼贯而入。府邸的大门缓缓关闭,将外面喧嚣的欢呼隔绝开来,也将一个崭新的、充满了挑战与希望的时代,关在了这方并不宏大却异常坚实的庭院之内。

并州牧府邸,如今的大汉帝国临时行在,迅速进入了高速运转的状态。原有的格局被最大限度利用和改造。

前院正堂,悬挂起“崇德殿”的简易匾额,成为举行小型朝会、接见重臣的场所。虽无雕梁画栋,但打扫得一尘不染,正中摆放着刘备处理政务的宽大案几,两侧是供重臣议事的席位,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并州及北疆舆图,沙盘则被移到了偏厅。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卷宗的气息,取代了往日的熏香。

东西两侧的厢房和跨院,被紧急征用为各部衙署。司徒府、太尉府、司空府等中枢机构的牌子,密密麻麻地挂在了这些原本是属官办公或存放物资的房舍门口。官员们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案几相连,卷宗堆积如山,传递文书的小吏脚步匆匆,低声交谈与翻动竹简的声音不绝于耳,繁忙而有序。

府邸中后部原本刘备及其核心幕僚居住的内院,则成了真正的“禁中”。刘备本人居住在最里进一个安静的小院,陈设极其简单:一榻、一案、一柜、一兵器架,以及堆积如山的各地奏报。书房与卧室几乎合二为一。隔壁稍大些的院落,安置了卢植和刘虞,以便随时顾问。荀彧、荀攸、沮授等人则占据了其他几个小院,日夜处理着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军政要务。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