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风云初动议龙庭（2/2）
就在这局势似乎要一边倒的时刻，一直沉默的皇甫嵩猛地踏前一步，这位老将须发戟张，声音如同洪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压过了所有的支持与推让：
“诸位！”
他目光如电，扫过情绪激动的曹操、孙坚和荀彧，最终落在王允怀中的玉玺上，沉声道：“嗣君之议，关乎国本，非同儿戏！玄德公功勋盖世，德被四海，得诸位将军如此推重，足见其能！然，礼法乃国之根基！宗室承继，自有法度！若因军功威望而骤然越次，恐令天下宗室心寒，反生不测之祸！此非玄德公之福，亦非社稷之福！”
他转向王允，抱拳道：“司徒公！老夫以为，当务之急，是即刻召集宗正府！ 由宗正主持，依据宗室谱牒，遴选近支贤良！同时，传檄天下宗室诸侯王及德高望重的宗室元老，齐聚长安！ 共同议定嗣君人选！此乃遵循祖宗法度，亦能广纳贤明，以安天下人心！玄德公功绩卓着，威望素着，自当在公议之中，为宗室诸公、天下万民所共鉴！”
皇甫嵩的提议，如同在沸油中泼入一瓢冷水。他既肯定了刘备的功绩和众人的拥戴有其道理，又坚决强调了必须遵循礼法程序。这几乎是当前唯一能平衡各方、避免因仓促拥立而立刻引发宗室内部分裂的办法。
王允抱着玉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点头如捣蒜：“皇甫公老成谋国！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当速召宗正！传檄天下宗室！玄德公之功，天下共睹，公议之中，必得彰显！”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他明白皇甫嵩和王允的顾虑有其道理，此时强推确实可能适得其反，且刘备本人也明确反对。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皇甫公思虑周全，操…附议！然，操仍坚持，玄德公乃不二人选！公议之时，操必当据理力争！” 他表明立场的同时，也接受了公议的形式。
孙坚也抱拳道：“皇甫公之言在理！孙坚亦附议！公议之时，文台亦当为玄德公发声！”
荀彧看着局势，知道此时再强行推举已无可能，反而可能引起反弹。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刘备，带着一丝不甘和急切。
刘备神色复杂，他看了一眼为自己据理力争的曹操、孙坚和荀彧，心中涌起巨大的波澜。他看向皇甫嵩和王允，最终缓缓点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沉稳：“皇甫公之议，稳妥周全。备，附议。嗣君人选，当由宗正府依礼法，召集宗室贤良，公议而定。备唯愿社稷得安，黎民得所，个人名位，不敢有私念。”
他随即转向刘德然和沮授：“德然！公与！”
“属下在！”两人立刻应声。
“德然，着你速将陛下蒙难、国丧、及召天下宗室齐聚长安议嗣之事，增补入文书，八百里加急，飞报并州牧刘虞、代幽州牧卢植二位大人！ 请二位大人务必尽快启程，星夜兼程，赶赴长安！” 刘备特意强调了“议嗣”和催促刘虞、卢植入京。刘虞是重要候选人，卢植是刘备恩师且德高望重，他们的到来至关重要。
“诺！”刘德然肃然领命，立刻着手修改增补文书。
“公与”刘备看向沮授，“联络二州，催促二位大人行程之事，依旧由你总揽！务必确保消息畅通！同时…” 他目光转向曹操、孙坚，“密切关注关东及西凉残兵动向，若有异动，随时报予孟德兄、文台兄及我知晓！” 这既是协同，也是在新的微妙关系下共享情报。
“授明白！”沮授郑重应下。
随着刘备的命令下达，殿内紧张而热烈的气氛终于稍稍缓和。嗣君之争，被暂时纳入了宗正府和“公议”的框架内，虽然刘备获得了曹操、孙坚这两位实力派诸侯的公开强力支持，形势大为有利，但暗流依旧汹涌。
曹操深深看了一眼刘备，对夏侯惇使了个眼色，两人带着部分亲卫，默然转身离去，显然是去部署追剿西凉残兵之事。孙坚也向王允、皇甫嵩、刘备等人一抱拳，与程普大步离开。
王允抱着玉玺，在赵谦、张温的簇拥下，步履蹒跚地走向偏殿，开始着手国丧和召集宗正府的事宜。皇甫嵩、蔡邕、荀攸等人也怀着沉重而复杂的心情，陆续散去。
大殿内，很快只剩下刘备、荀彧、赵云以及少数亲卫。残阳的余晖透过高大的殿门斜射进来，将殿内的血迹、焦痕和刘备挺拔的身影拉得老长。
“文若…孟德…文台…”刘备看着荀彧，又望向曹操、孙坚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这份突如其来的、沉甸甸的支持，让他既感动又倍感压力。
“主公！”荀彧上前一步，低声道，“虽未竟全功，然曹操、孙坚之公开表态，意义重大！此乃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公议之期，正是主公凝聚人心、彰显威德之时！”
“我知。”刘备点点头，望着殿外逐渐暗淡的天色，声音低沉而坚定，“然，前路艰险，尤胜刀兵。名器之争，最易离心。孟德、文台之心，此时虽诚，然…” 他没有说下去，但荀彧和赵云都明白其中深意。
“子龙！”
“末将在！”赵云肃立。
“着你率银凤卫，协助司徒府、京兆尹，维持长安秩序！ 严防宵小趁国丧作乱！同时，严密监控城内各方动向，尤其是…西凉残部动向、朝中重臣府邸，以及曹、孙二部军营！一有异动，即刻来报！” 刘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稳定压倒一切，情报更是关键！曹操孙坚的支持是助力，但也需要警惕任何潜在的变数。
“诺！”赵云抱拳领命，银甲在残阳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荀彧看着刘备沉稳的侧脸，看着他在这剧变与巨大推力之后迅速恢复的冷静和清晰的部署，眼中的急切和不甘渐渐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敬佩。他不再多言，深深一揖：“彧…明白了。彧定当竭尽所能，助主公稳控长安，静待公议。”
刘备点点头，拍了拍荀彧的肩膀，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焦黑的御座。余烬已冷，但那炙烤灵魂的痛楚和沉重的责任，以及那三位重量级人物沉甸甸的期待与支持，如同烙印般刻在心底。
长安的风云，在短暂的激烈碰撞后，被强行导入了宗正公议的轨道。龙庭虚位，群雄环伺，而刘备，这位被命运和强有力盟友共同推向舞台中央的汉室宗亲，正以他独有的沉稳和坚韧，准备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决定大汉命运的“公议”之局。曹操、孙坚的旗帜鲜明，让这场公议，从一开始就充满了难以预测的变数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