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百年之约(2)(1/2)

范福的指尖在一个紫檀木盒边缘摩挲,指腹的薄茧蹭过盒面雕刻的云纹,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这声音让张真人握着鱼竿的手微微一顿,晨光里,他花白的长眉下,那双曾看过商周烽火、秦汉明月的眼睛,正落在海面跃动的光斑上。

这木盒...张真人的声音带着清晨的微哑,像被山雾浸过的古钟,是汉武帝年间的手艺吧。

范福闻言一怔,随即躬身说道:长老会说,寻常器物配不上这灵草。他说着掀开盒盖,两株蜷缩如枯柴的植物静静躺着,根茎处的褐土结成硬块,却隐约泛着玉石般的温润光泽。最奇的是叶片蜷曲的褶皱里,竟嵌着几粒比粟米还小的金色花苞,像是被时光冻住的星火。

张真人放下鱼竿,指尖刚触到还魂草的刹那,木盒里突然腾起一缕青烟。那烟在晨光中凝而不散,渐渐化作一幅流动的图景:神农架深处的悬崖上,万千枯藤间,这两株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枯黄的叶片舒展如翡翠,金色花苞骤然绽放,吐出的不是花蕊,而是无数细碎的星点,顺着山风飘向四周。

三千年一开花的还魂草,花开则天下异动。张真人捻起一片刚复苏的叶子,那叶片在他掌心轻轻颤动,当年女娲补天时,遗落的五色石灵气所化,本该与洪荒同朽,却在这时候苏醒?

范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药农说,发现它们时,周围的枯木都抽出了新芽。只是...他顿了顿,那些新芽的根须里,缠着黑色的丝线。

张真人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掌心的还魂草突然剧烈震颤,叶片上的绿意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细密如蛛网的暗纹,像是被某种力量啃噬过的痕迹。是蚀灵虫。他低声道,指尖掐了个清心诀,淡金色的光晕从指缝溢出,那些暗纹才慢慢隐去,上古异种,专食灵根,本应在巫妖大战时就灭绝了。

海面上的风突然变了向,带着咸腥气的浪涛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轰鸣。张真人望向钓线垂落的地方,那里的海水不知何时变成了墨色,仿佛有什么巨大的阴影正在水下翻动。

百年之约,本就是一场局。所有人多困在这个局里。张真人缓缓道,目光穿透层层海浪,仿佛看到了海底沉睡的巨兽,当年人族,异族和紫薇大帝定下百年之约,说是休养生息,实则是异族在暗中积蓄力量。他们既然使用上古的蚀灵虫啃噬天下灵根,就是为了让我人族再无还手之力。

范福脸色骤变:那...那黄土高原的治沙人...

他们种的不是梯田,是堡垒,更是希望。张真人打断他,指尖的还魂草突然迸发出刺眼的绿光,将两人笼罩其中,昆仑的雪水融化,不是因为天暖,是封印松动了。蜀山古剑鸣鞘,也不是因为时机到了,是异界的裂缝已经开到了剑冢之下。

绿光中,张真人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他身上的道袍无风自动,衣袂翻飞间,露出了底下绣着的八卦图案。那些图案仿佛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手臂游走,最终汇聚在掌心,与还魂草的绿光融为一体。

告诉长老会,张真人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穿越了千年的沧桑,让治沙人把树苗种得再密些,那是阻挡妖气的最后屏障。让蜀山弟子备好剑,三日后,子时,随我去封那异界的裂缝。

话音未落,绿光骤然收缩,化作一道流光射入海中。海面上的墨色瞬间褪去,晨光重新铺满海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只有那紫檀木盒还留在原地,里面的还魂草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几粒金色的花苞,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范福握紧木盒,转身望向大陆的方向。他知道,一场延续了千年的阴谋即将揭开,而人族的命运,就系在那些治沙人种下的树苗,和蜀山古剑即将划出的寒光里。百年之约的时限不长了,而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话音刚落,远处的海面上忽然升起一道彩虹,横跨深圳湾两岸。桥上的车流、海里的渔舟、天上的飞鸟,都像是被这道虹光串在了一起。范福低头续茶时,发现茶盏里的倒影竟不是自己,而是无数张年轻的面孔——有穿着校服的学生,有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有捧着书本的研究员,他们的眼睛里都映着同一片晨光。

海风穿过茶席,卷起一缕茶香,与远处传来的汽笛声缠在一起,像是在应和着什么。只是静静地握着钓竿,看朝阳一点点爬高,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铺到那片正在苏醒的华夏大地。竹篓里的鱼渐渐多了起来,每一条身上都闪着细碎的光,像是把星辰大海都收进了这小小的容器里。

不知过了多久,范福忽然对着海面自言自语道:“当年郑和宝船的残影又现了。”果然见一道虚影在波光里起伏,船帆上的“日月山河”四个字,竟与远处港口里的巨轮遥相呼应。“三千年了,华夏的船,从来没停过。”

当日薄西山之际,范福轻掇起那把紫砂壶,不禁察觉壶底隐现一行细字:“华夏之精髓,非藏于山水之间,而蕴藏在人之心灵。”他举目凝视着张真人消失的方位,只见其身影早已与暮色融为一体,仅余一缕若有若无的语声,似在风中悠扬不去:“待到明年此日,吾将赴终南山,共品春日新茗。”

范福踏着黄昏夜色赶回昆仑墟山下时,雪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原本冰封千里的瑶池边缘,竟渗出缕缕黑纹,像极了还魂草叶脉里的蚀痕。守山的道童捧着龟甲迎上来,龟甲裂纹处凝着层白霜,却在触到范福体温的刹那化作血珠。

“昨夜子时,坎位星象逆行了七宿。”道童声音发颤,指尖点向龟甲中央的裂痕,“北斗第七星摇光,竟在紫微垣里显出了妖纹。”

范福掀开长衫的前襟,内里八卦袋突然发烫。他猛地扯开袋口,三枚青铜令牌滚落在地,令牌上“天地人”三字本是鎏金所铸,此刻却爬满蛛网状的黑丝。这是上古三皇传下的镇界牌,寻常妖邪近不了三尺,如今竟被妖气侵蚀至此。

“去把天玑坛的阴阳镜取来。”范福沉声道。镜面刚映出他身影,突然腾起两团雾气。左为青,右为黑,青雾里浮出昆仑全景,黑雾中却翻滚着无数扭曲的人脸。

“是幽冥血海的气息。”范福指尖掐诀,镜面青雾突然炸开,化作漫天星图。他认出其中最亮的那颗星,正是蜀山剑冢上空常年不散的剑炁所化,此刻却被一团黑雾裹住,星芒黯淡如残烛。

此时突然传来震耳的钟鸣。范福冲进了过去,正见古铜测命盘上的阴阳鱼倒转了方向,黑鱼眼的位置裂开道缝隙,渗出的黑气在案上凝成五个古篆:“烛龙醒三刻”。

“烛龙?”范福脊背发凉。那是开天辟地时便存在的太古神,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当年巫妖大战后自愿化作钟山龙脉,怎么会在此时苏醒?他忽然想起张真人的话,昆仑雪水融化不是天暖,是封印松动——难道镇着烛龙的不是钟山,而是昆仑冰脉?

黑雾突然漫出测命盘,在墙上凝成幅诡异的图景:黄土高原的梯田里,那些刚抽芽的树苗根系正扎进地下深处,缠上了某种巨大的骨骼。而骨骼缝隙间,无数黑丝正顺着根须向上蔓延,所过之处,新叶瞬间枯萎。

“原来蚀灵虫不止啃噬灵根。”范福抓起镇界牌,令牌上的黑丝突然活过来,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令牌上,金光爆闪间,黑丝化作灰烬,却在地上拼出个残缺的卦象——乾上坤下,是为否极泰来,可中间那道阳爻,竟隐隐透着血色。

此时天边响起惊雷,明明晴空万里,云层里却滚出暗红色的闪电。范福冲出殿门,正见瑶池中央的冰面彻底裂开,底下露出块青黑色的巨石,石上刻着的不是道家符咒,而是密密麻麻的齿痕,像是被什么巨兽啃咬过千万次。

“这是...不周山的断块。”范福倒吸冷气。当年共工怒撞不周山,天柱崩塌,女娲补天时将断块封印在昆仑墟下,用来镇压地脉阴气。如今断块松动,岂不意味着地脉已被妖气污染?

古铜测命盘的钟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夹杂着龙吟。范福回头时,正见阴阳镜里的黑雾中浮出条巨蛇,蛇头上长着八个人面,正是倭寇国上古妖神“八岐大蛇”的形貌。更可怕的是,“八岐大蛇”的七寸处插着柄断剑,剑穗飘着的,竟是蜀山特有的紫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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