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园惊梦1(2/2)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老李的喊声:沈先生!沈先生您怎么了?

姐弟俩冲下楼,看到沈世员倒在书房门口,脸色铁青,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口。老李正扶着他,焦急地喊着。

快叫救护车!沈兰喊道。

老李摇摇头:来不及了...镇上的医院太远...

沈世员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沈兰,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月...华...别...找...然后他的手垂了下来,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沈兰跪在老人身边,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注意到沈世员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什么。她轻轻掰开那只手,里面是一把小小的铜钥匙——和他们发现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齿纹不同。

深夜,沈兰和沈家耀坐在客厅里,老李去镇上通知有关部门了。祖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可能存在的其他东西。

姐,我觉得...我们不该来这里的。沈家耀低声说。

沈兰看着手中的两把钥匙:现在已经晚了。有些事情...已经被我们唤醒了。

楼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从三楼慢慢向下移动。姐弟俩屏住呼吸,盯着楼梯口。脚步声停在了二楼,正好是他们房间所在的楼层。

穿蓝旗袍的女人...沈家耀突然说,我刚才在院子里...看到了她站在你窗前。

沈兰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她想起照片中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女子,想起那封残缺的信,想起镜中的幽灵...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她不敢深思的可能性。

明天,她深吸一口气,我们要找出真相。不管祖父和沈叔公想隐瞒什么,我们都要知道。

楼上,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向着三楼最西边的房间——那个被明令禁止进入的地方。

二、禁室

沈世员的尸体被镇上的工作人员抬走了。老李跟着去办理手续,临走前再三叮嘱沈兰姐弟不要乱跑,尤其不要上三楼。

那间屋子邪性得很,老李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沈先生在时都不让我们靠近。

沈兰点头答应,却在吉普车扬起的尘土还未落定时,就拉着沈家耀回到了客厅。

我们要去三楼看看。她压低声音说。

沈家耀瞪大眼睛:姐,你没听老李说吗?那地方有问题!而且...而且昨晚我们明明听到脚步声去了那里...

正因为如此,我们更要去。沈兰从口袋里掏出两把铜钥匙,一把打开阁楼的箱子,另一把很可能是开那间屋子的。沈叔公临死前想告诉我们什么,我有预感答案就在那里。

午后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投射在楼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沈兰和沈家耀轻手轻脚地爬上三楼,木制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三楼走廊比下面更加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若有若无的檀香混合的古怪气味。

最西边的房门与其他房间不同——它是厚重的实木门,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门把手和锁孔周围有着明显的经常使用的痕迹,与沈世员说的年久失修完全不符。

沈兰深吸一口气,将第二把铜钥匙插入锁孔。钥匙完美契合,轻轻一转,锁舌发出沉闷的声。

等等!沈家耀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姐,你听...

一阵细微的哭声从门缝中飘出来,若有若无,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那声音让沈兰手臂上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

有人在里面...沈家耀的声音发抖。

沈兰的手停在门把上,心跳如擂鼓。理智告诉她应该转身离开,但某种无法解释的冲动驱使着她推开了那扇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股冰冷的气流迎面扑来,带着陈年的灰尘和某种若有若无的花香。房间里的景象让两人都愣住了——

这是一间保存完好的民国时期闺房。雕花木床上铺着已经褪色的锦缎被褥,梳妆台上摆放着各式化妆品和首饰盒,衣架上挂着几件旗袍。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巨幅黑白照片——一位穿着蓝色旗袍的年轻女子站在花园里微笑,正是沈兰在相册中看到的那位曾姑祖母沈月华。

这...这房间像是昨天还有人住一样。沈家耀小声说,眼睛瞪得溜圆。

沈兰走向梳妆台,镜子上积了一层薄灰,但仍能照出她苍白的脸。她注意到梳妆台上放着一本皮质封面的日记本,封面烫金的沈月华三个字已经褪色。

这是她的日记...沈兰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纸张已经发黄变脆。

民国二十四年,五月三日。今天世明从上海回来,带了一盒洋人的巧克力...

沈兰快速翻阅着,日记中大多记录着沈月华的日常生活——读书、刺绣、与堂弟沈世明(沈兰的祖父)的互动。但翻到中间部分时,她发现有几页被整齐地撕掉了,紧接着的内容笔迹变得潦草颤抖:

他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宁愿死也不要嫁给那个老头子!世明,你说过会帮我的...

再往后翻,最后几页被火烧过,只剩下只言片语:

七月十五...一切都完了...他们骗了我...永远无法离开...

日记的最后一页粘着一张泛黄的剪报,上面是一则简短的消息:沈氏家族小姐沈月华于七月十五夜不幸坠井身亡,年方二十二岁。

沈兰的手不自觉地发抖。她抬头看向梳妆镜,突然发现镜中的自己背后站着一个人影——穿着蓝色旗袍的女子,面容惨白,眼睛却异常明亮。女子缓缓抬起手,指向房间的某个角落。

沈兰惊叫一声转身,身后却空无一人。

姐!怎么了?沈家耀紧张地问。

镜子里...她又出现了!沈兰颤抖着指向镜子,现在里面只有他们两人的倒影。

沈家耀脸色发白:我们还是快走吧,这地方不对劲...

沈兰点点头,却不由自主地走向刚才镜中女子所指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红木衣柜。她拉开柜门,里面挂着几件旗袍,最显眼的是一件淡蓝色的,与照片中沈月华穿的一模一样。衣柜底部有一个暗格,沈兰摸索着打开,里面是一个檀木盒子。

盒子上没有锁,沈兰轻轻掀开盖子。里面是一叠泛黄的信件,最上面一封的收件人是沈月华小姐,落款是,日期是民国二十四年的七月初十——沈月华死亡前五天。

沈兰刚要打开信封,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在瞬间下降了十几度,她呼出的气变成了白雾。

姐...你看窗户...沈家耀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沈兰抬头,看到原本紧闭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白色的窗帘无风自动。更可怕的是,窗玻璃上正缓缓浮现出一行字,像是有人用手指在上面书写:

帮我...

字迹出现几秒后,就像被无形的抹布擦去一般消失了。紧接着,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突然全部倒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衣架上的旗袍无风自动,仿佛有人穿着它们翩翩起舞;床上的锦缎被褥诡异地鼓起,好像有人正躺在下面...

沈兰抓起那封信,拉着沈家耀冲向门口。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下楼,直到回到二楼的房间才停下来,大口喘着气。沈兰锁上门,靠在门上,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那...那间屋子绝对闹鬼!沈家耀瘫坐在床上,额头上全是冷汗,我们明天就走,这地方不能待了!

沈兰摇摇头,尽管恐惧仍在血管里奔流,但一种更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不,我们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沈月华是谁?她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她的灵魂还留在这栋宅子里?而且...她停顿了一下,为什么她和我长得这么像?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信,信封已经泛黄变脆,但字迹依然清晰。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已经褪色的信纸:

月华:

约定不变,七月十五子时,后花园古井旁。我已安排好一切,带你离开。切记勿告知他人,包括世明。

沈兰反复读着这封简短的信,眉头紧锁:这是一封私奔信。沈月华计划在七月十五夜里和人私奔,但那天她却坠井身亡...

你是说...她可能不是意外死亡?沈家耀瞪大眼睛。

我不知道。沈兰摇摇头,但有一点很明确——沈月华的灵魂还在这栋宅子里,而且她试图告诉我们什么。

夜幕降临,老李从镇上回来了,带回了简单的晚餐和一些日用品。他告诉他们,沈世员的遗体暂时存放在镇上的殡仪馆,等亲属从外地赶来后再安排后事。

你们没乱跑吧?老李狐疑地打量着他们。

沈兰强装镇定:没有,我们一直在房间里休息。

老李似乎不太相信,但也没多问。晚饭后,他叮嘱他们早点休息,自己则住在一楼的小房间里。

回到房间,沈兰和沈家耀决定轮流守夜。沈家耀先睡,沈兰则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借着煤油灯的光继续研究从三楼带下来的信件和日记片段。

随着夜深人静,老宅的各种声响开始显现——木结构的吱呀声、老鼠在墙内跑动的窸窣声、远处不知什么动物的叫声...每一种声音都让沈兰的神经更加紧绷。

凌晨两点左右,沈兰正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那声音很轻,像是有人踮着脚走路,停在了他们房门外。

沈兰屏住呼吸,盯着门缝下透进来的一线光亮。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光,门外确实站着人。她轻轻推醒沈家耀,示意他保持安静。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渐渐远去。沈兰鼓起勇气,轻轻打开一条门缝向外窥视。走廊上空无一人,但尽头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白色的窗帘在夜风中飘舞,形成诡异的形状。

我们跟上去看看。沈兰低声说。

你疯了?沈家耀瞪大眼睛。

如果她想伤害我们,早就动手了。沈兰拿起煤油灯,我觉得她是在引导我们发现什么。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沿着走廊前进。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们走到走廊尽头,发现通往一楼的楼梯上散落着几片枯叶,排成一条隐约的路径,指向后门方向。

她...想让我们去后院?沈家耀小声问。

沈兰点点头,小心地走下楼梯。后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夜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月光下的后院比白天看起来更加神秘莫测。

枯叶的痕迹延伸到花园深处,两人跟着痕迹前进,最终停在那口古井旁——沈家耀白天提到过的古井。

古井用青石砌成,井口覆盖着厚重的木盖,上面压着一块大石头。井壁上刻着一些已经模糊不清的字迹,在月光下隐约可见沈月华三个字。

这就是她...死去的地方?沈家耀的声音发抖。

沈兰走近古井,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化——花园变得整洁漂亮,古井上没有木盖,而是站着一位穿蓝色旗袍的年轻女子,她背对着井口,脸上满是惊恐,正对着某个看不见的人摇头乞求...

幻象转瞬即逝,沈兰踉跄了一下,被沈家耀扶住。

姐!你怎么了?

我...我看到她了。沈兰喘着气,就在这口井边,她在害怕,有人在逼她...

就在这时,古井的木盖突然发出的响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撞击它。压在上面的石头开始微微晃动。

快走!沈家耀拉着沈兰后退。

两人转身要跑,却发现来时的路被浓雾笼罩,雾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缓缓向他们走来。那人影身形纤细,穿着蓝色旗袍...

沈...沈月华?沈兰颤抖着叫道。

人影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古井。木盖的响动更剧烈了,石头已经移开了一半。

她想让我们打开井盖!沈兰突然明白了。

你疯了?谁知道下面有什么!沈家耀死死拉住她。

就在这时,雾中人影突然变得清晰——那确实是一位穿着蓝色旗袍的年轻女子,面容与沈兰惊人地相似,但脸色惨白如纸,眼睛黑洞洞的没有眼白。她的嘴没有动,但一个凄厉的声音直接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帮我...找出真相...还我清白...

声音刚落,古井的木盖地一声被完全掀开,一股腐臭的气味从井底冲上来。沈兰和沈家耀惊恐地看到,一只苍白的手从井里伸出来,扒住了井沿...

沈家耀拽着已经吓呆的沈兰转身就跑。

两人跌跌撞撞地穿过浓雾,不知怎么竟然回到了宅子后门。冲进屋内,沈兰立刻锁上门,两人背靠着门大口喘气。

明天...明天一早我们就走!沈家耀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地方太邪门了!

沈兰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被客厅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吸引了——那是一幅全家福,拍摄于民国时期。画中前排坐着一位严肃的老者,应该是当时的家主;后排站着几个年轻人,其中就有年轻的沈世员和...沈兰的祖父沈世明。而在角落,站着穿蓝色旗袍的沈月华,她的表情与其他人的严肃形成鲜明对比,眼中满是忧郁。

家耀,你看,沈兰指着照片,沈月华和祖父沈世明年龄相仿,都是家主的子女。但为什么沈世员称她为曾姑祖母?按辈分,她应该是我们的曾姑妈才对。

沈家耀凑近看了看:也许只是个称呼习惯?

不,我觉得有问题。沈兰摇摇头,而且你看,照片上沈月华站的位置和姿态,明显与其他家庭成员有距离。她像是...不被欢迎的存在。

两人回到二楼房间,决定熬到天亮。沈家耀很快又睡着了,但沈兰辗转难眠。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条银色的线。她盯着那条光线,思绪万千。

突然,光线被一个黑影挡住了。沈兰屏住呼吸,看到窗帘微微鼓起,好像有人站在窗外。更可怕的是,窗帘下方缓缓出现了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

沈兰想尖叫,想叫醒弟弟,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动弹不得。那双脚向前移动,窗帘被无形的手缓缓拉开——窗外空无一人,但玻璃上再次浮现出字迹:

七月十五...真相...

字迹停留了几秒后消失,沈兰身上的压力也随之解除。她猛地坐起来,冷汗浸透了睡衣。

七月十五...她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什么,翻出从三楼带下来的那页烧焦的日记。上面确实提到了这个日期。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日历——今天是七月十二日,距离七月十五只有三天了。

中元节...沈兰突然明白了,鬼门大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