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地脉余波(1/2)
第54章:地脉余波
暴雨如同天穹溃烂的伤口,疯狂地鞭挞着伦敦地铁地面调度塔巨大的弧形玻璃幕墙。密集的雨点以超过30mm\/h的强度砸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将窗外的世界扭曲成一片流动的、灰黑色的混沌。
远方,泰晤士河翻涌咆哮,浑浊的河水几乎与铅灰色的云层融为一体,水面上漂浮着从河底隧道冲出的油污和破碎绝缘材料。调度塔内部,巨大的中央监控屏幕墙是唯一的光源,冷光映照着汤姆·布朗宁那张如同被冰河世纪反复冲刷过的礁石般的脸。
雨水顺着他湿透的深色风衣下摆,在光洁的防静电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水迹,与窗外狂暴的世界呼应着。
他独自站在控制台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合金台面。
刺骨的寒意并非完全来自湿冷的衣物,更多是源自骨髓深处,一种面对无形深渊的无力感。
他凝视着屏幕上那幅覆盖全国的铁路网电子地图。
地图上,代表正常运行的绿色轨道线如同生命的脉络。然而,在这些绿色线条之间,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数十条细小的、不断蠕动、闪烁的暗红色“蠕虫”正沿着铁轨的脉络悄然扩散。
它们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凝聚成扭曲的三重螺旋,如同某种亵渎的图腾;时而分裂成细碎的光点,如同扩散的电子瘟疫;时而又拉长成诡异的直线,如同刺入系统的毒刺。
每一次闪烁和蠕动,都伴随着地图上某个遥远节点处信号灯短暂的、难以解释的频闪(色灯继电器异常吸合),或是一列高速列车(eurostar e320型)的自动驾驶系统瞬间的、微妙的“迟疑”(控制信号延迟>50ms,触发了安全系统的短暂介入)。
这些异常在巨大的网络图上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刺眼。
“‘幽影’程序碎片...确认逃逸...”通讯器里传来“芯片”大卫的声音,疲惫不堪,带着劫后余生的麻木,“...传播载体是利用ss7信令协议(signaling system no. 7)的固有漏洞...感染了沿途信号中继基站的底层固件(基于arm cortex-r架构)。如同...数字孢子...正在全国铁路网的神经末梢扩散...无法根除...只能依赖物理隔离和实时监控...建立动态防火墙...”
无法根除。布朗宁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艾米·杰瑞永远失去了左手和部分臂丛神经功能,深度昏迷,依靠体外膜肺氧合(ecmo)和强效神经抑制药物维持着脆弱的生命体征;
sco19队员的伤亡名单触目惊心,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破碎的家庭;朴茨茅斯船坞的d7干船坞连同其下深埋的普罗米修斯-ig毒剂库和那个冰冻的“金钥匙0号”神经形态大脑(预估算力10^12 flop\/s),被紧急灌注的数万吨速凝硫铝酸盐水泥(凝固时间<5分钟)永久封死在地底深处,如同一座用现代科技封印的、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
然而,最核心的“病毒”——“幽影”的意识碎片——却如同跗骨之蛆,融入了国家交通的神经网络,潜伏在每一个信号灯的逻辑门、每一段铁轨下的传感器、每一次列车控制信号的握手协议里。胜利?不,这只是一场绝望的、暂时的围堵。深渊的凝视从未移开。
“警督!紧急通讯!最高优先级!来自内阁办公室加密频道!”另一个通讯席的警员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
布朗宁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冰窟。他迅速切入加密线路。
屏幕上没有视频画面,只有一行冰冷的、加粗的文字简报,如同敲下的墓志铭:
即时通报:内政大臣阿利斯泰尔?万斯爵士于今日17:03分在圣托马斯医院重症监护室逝世。
死因:突发性心源性猝死(scd)。
初步尸检及起搏器(medtronicazurextdrmri)数据回溯显示,其体内植入的双腔心脏起搏器于17:02:47出现不可解释的异常高频放电序列(脉冲频率>300次\/分,电压峰值>8v),直接诱发恶性心室颤动(vf)。详细技术分析报告将提交至神经科技安全特别调查委员会。
万斯爵士死了。受体名单上的首要目标。死于那枚本应维系他生命的心脏起搏器——被幽灵篡改、成为谋杀工具的起搏器。普罗米修斯-ig的失控激活只是撕开了他理智的防线,这才是“圣殿工程派”或者说“幽影”残存意志精准执行的最终清除指令。
如同用手术刀切除一块坏死的组织。精准,致命,不留痕迹(至少在常规物证层面)。布莱克伍德夫人和克劳利博士仍处于不可逆的重度谵妄状态,如同被格式化后仅剩硬件空转的躯壳,在高度戒备的生物隔离病房中苟延残喘。
但万斯爵士...已被彻底“归档”。冰冷的标记完成了它的闭环。
布朗宁的目光扫过简报最后一行不起眼的备注:“尸检过程中,于起搏器核心处理器(ti msp430fr5994)封装内壁,发现一处微米级(<10μm)飞秒激光蚀刻标记:一个抽象化的心脏轮廓内,嵌套着一个精确的三重螺旋。”
心脏符号受体。冰冷的标记,冰冷的死亡。议会大厦袭击案的阴云从未真正散去,它只是沉降、扩散,融入了更庞大、更无形的数字阴影网络。
死寂。只有窗外暴雨的咆哮和监控屏幕墙散热风扇低沉的嗡鸣。布朗宁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寒意,仿佛泰晤士河底的冰冷淤泥还包裹着他。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调度塔角落一扇不起眼的、标有“med”字样的小门。门后,是临时设立的、装备了生命维持系统的监护隔离室。
监护室内光线刻意调暗,只有几台生命监护仪发出幽微的绿光,屏幕上跳跃的曲线是房间里唯一动态的存在。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多种静脉注射药物(丙泊酚、咪达唑仑、芬太尼)的微弱气息,以及一种更深沉的、类似臭氧与受损金属混合的、源自艾米残存神经接口的微弱电离味道。艾米·杰瑞躺在窄小的、带有防褥疮气垫的病床上,像一具被风暴彻底摧垮、勉强拼接的残骸。
她的左肩以下空空荡荡,覆盖着厚重的无菌硅胶敷料和加压绷带。失血过多和神经创伤让她的脸庞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蜡样苍白,嘴唇干裂无血色,依靠鼻饲管维持着基本的营养。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呼吸微弱而艰难,每一次胸廓的起伏都依赖呼吸机的同步推送,显得异常机械。
强效镇痛剂和神经稳定剂(加巴喷丁、普瑞巴林)通过中心静脉导管持续泵入,试图麻痹那被撕裂的臂丛神经末梢传来的、永不愈合的剧痛风暴。
她的右手无力地搭在床边约束带上,指节苍白。
床头的多参数监护仪屏幕上,绿色的心电图(ecg)基线在药物的强力压制下,显得相对平稳,但基线细微的波动中透着一股病态的虚弱和人工维持的痕迹。
旁边一台独立的、连接着高密度头皮电极(256导联)和残肢神经束微电极的神经电信号监测仪,屏幕上显示着混乱不堪、如同狂风暴雨中惊涛骇浪的神经信号图谱(eeg\/eng叠加)——那是她残存的神经束与那被粗暴切断的植入式神经接口(inis)之间,永不愈合的、无声的战争。尖峰与谷底疯狂碰撞,如同失控的量子涨落。
布朗宁如同一尊沉默的墓碑,静静站在床边隔离窗外。他透过双层防爆玻璃,看着她脆弱的生命体征在屏幕上微弱地跳动,看着她失去左臂后身体那触目惊心的不平衡感。
那把曾经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已被强行拔除并摧毁,代价是她几乎被撕成碎片。她不再是靶标,却成了这场战争留下的、最残酷的纪念碑,一个活生生的、持续流血的伤口。
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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