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特制匕首:淬毒刀刃的化学成分(1/2)

沪上的雨,总带着一股子化不开的黏腻。

法租界巡捕房三楼的化验室里,煤油灯的光晕被窗棂切割成细碎的方格,落在沈砚之紧蹙的眉峰上。他指尖捏着一枚镊子,正小心翼翼地夹起那柄从陈公馆凶案现场带回的特制匕首——刀身狭长,泛着暗哑的乌金色,靠近柄部的位置刻着一朵繁复的缠枝莲纹,只是纹路缝隙里还残留着未被彻底清理的暗红血渍,像是某种不祥的烙印。

“沈探长,这匕首的材质倒是奇特。”旁边的化验员老周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手里拿着一块放大镜,对着匕首的刀刃仔细端详,“寻常匕首多是精铁锻造,要么掺些黄铜,可这柄……掂着分量更沉,而且刀刃的光泽不对劲,像是镀了一层什么东西。”

沈砚之没有说话,只是将匕首轻轻放在铺着白色丝绒的托盘里。这是昨天在陈公馆书房的暗格里找到的凶器,死者陈敬之是沪上有名的实业家,被人一刀刺穿心脏毙命,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或指纹,唯有这柄被藏在书架后的匕首,成了唯一的线索。而更让他在意的是,根据法医的验尸报告,陈敬之的伤口周围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血液黏稠如胶,显然是中了毒——一种发作极快、毒性猛烈的未知毒素。

“把放大镜给我。”沈砚之的声音低沉,带着惯有的冷静。他接过放大镜,视线聚焦在刀刃的边缘,那里果然有一层极薄的、近乎透明的涂层,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他轻轻用镊子尖触碰了一下涂层,指尖没有感受到丝毫黏腻,反而有些冰凉的顺滑感,像是触碰在了一块上好的琉璃上。

“取一点涂层样本,做个灼烧试验。”沈砚之将匕首递给老周,转身走到旁边的试验台,那里摆放着酒精灯、烧杯、试管等一应俱全的化验工具。老周动作麻利地用一根细针刮下一点点刀刃上的涂层,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干净的瓷坩埚里,然后点燃了酒精灯。

蓝色的火焰舔舐着坩埚底部,随着温度逐渐升高,坩埚里的样本开始慢慢融化,并没有出现普通金属灼烧时的火星,反而冒出了一缕淡淡的、带着苦涩气味的白烟。那白烟颜色极淡,却有着极强的穿透力,老周下意识地吸了一口,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快开窗通风!”沈砚之反应极快,一把推开了化验室的窗户。外面的冷雨夹杂着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驱散了室内的白烟,老周这才缓过劲来,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这东西……毒性这么强?只是一点烟气就这么厉害?”

沈砚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刚才也闻到了那股苦涩的气味,虽然吸入量极少,却也觉得喉咙有些发紧。“这毒素不仅能通过伤口进入人体,挥发后的气体也有剧毒。”他沉声道,“看来凶手不仅想要陈敬之的命,还特意做了这种淬毒匕首,以防行刺失败被人发现。”

老周定了定神,重新拿起坩埚,里面的样本已经凝固成了一小块暗褐色的固体。“沈探长,这种毒素的挥发性这么强,说明它的沸点很低,可能是某种有机化合物。”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样本分成几份,分别放进不同的试管里,“我先做个酸碱反应试验,再试试用乙醇和乙醚萃取,看看能不能分离出它的成分。”

沈砚之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回了那柄匕首上。缠枝莲纹……这个图案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忽然想起,上个月处理一桩走私案时,从一批被扣的货物里发现过一个同样刻着缠枝莲纹的银质烟盒,当时那批货物的发货地是天津,收货方却是一个已经注销的空壳公司。难道这两起案件之间有什么关联?

“对了,沈探长,”老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看这个。”他指着其中一支试管,里面的溶液呈现出淡淡的紫色,“我往里面加了高锰酸钾溶液,居然没有褪色,说明这毒素里不含不饱和键,不是生物碱类的毒素。”

沈砚之凑近看了一眼,试管里的紫色溶液平静无波,确实没有出现高锰酸钾被还原后的褐色沉淀。“那会是什么?”他沉吟道,“常见的剧毒物质,要么是生物碱,比如乌头碱、马钱子碱,要么是重金属盐,比如砒霜、汞化物。但这毒素的特性,似乎都不相符。”

老周又拿起另一支试管,往里面加了几滴硝酸银溶液,试管里立刻出现了一层白色的沉淀。“有氯化物?”他有些惊讶,“难道是某种含氯的化合物?”他又往试管里加了几滴稀硝酸,白色沉淀没有溶解,反而变得更加致密。“确实是氯化物,而且是不溶于稀硝酸的氯化物……难道是氯化汞?”

氯化汞,也就是俗称的升汞,是一种剧毒的重金属盐,少量即可致人死亡。但沈砚之却摇了摇头:“氯化汞的毒性虽然强,但发作速度没有这么快。陈敬之是被一刀刺穿心脏,按说应该是当场死亡,但法医说他的瞳孔收缩、肌肉痉挛,明显是中毒后的症状,说明毒素在他心脏停止跳动前就已经扩散到了全身。”

老周也觉得有些困惑,他又做了几个试验,结果都显示这毒素里含有氯元素和某种未知的有机基团。“这可能是一种合成毒素,”老周推测道,“把有机化合物和重金属盐结合在一起,既能加快毒性发作的速度,又能增强毒性的猛烈程度。这种工艺,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沈砚之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试验台,发出清脆的笃笃声。能掌握这种合成毒素工艺的人,要么是专业的化学家,要么是背后有强大势力支持的组织。陈敬之虽然是实业家,但为人低调,很少与人结怨,到底是谁会用这么狠的手段杀他?

“再试试用气相色谱仪分析一下。”沈砚之说道。巡捕房的化验室去年刚从国外引进了一台气相色谱仪,虽然操作复杂,但分析精度极高,能够分离出混合物中的各种成分。

老周点了点头,开始忙碌起来。他将样本溶解在乙醚中,然后注入气相色谱仪的进样口。仪器启动后,发出了轻微的嗡嗡声,屏幕上开始出现一道道不规则的峰形曲线。沈砚之站在旁边,紧盯着屏幕,眼神锐利如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化验室里只剩下仪器的嗡嗡声和两人的呼吸声,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出来了!”老周忽然喊道,指着屏幕上的一道尖锐的峰形,“这个峰值对应的保留时间,和氯丙酮很接近!”他又看了看旁边的标准图谱,“没错,是氯丙酮!而且含量不低!”

氯丙酮是一种剧毒的有机化合物,具有强烈的刺激性和腐蚀性,吸入或皮肤接触都可能导致中毒,严重时甚至会危及生命。但沈砚之还是觉得不对:“氯丙酮的毒性虽然强,但单独使用,恐怕达不到这么快的发作速度。而且陈敬之的伤口周围有青黑色的瘀斑,这不是氯丙酮中毒的典型症状。”

老周继续观察着屏幕,后面又出现了几道峰形。“还有别的成分……这个是……氯化汞!”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惊,“真的有氯化汞!而且这两种成分的比例很特殊,像是特意调配过的。”

沈砚之的眼睛亮了起来。氯丙酮和氯化汞,两种剧毒物质混合在一起,会不会产生了协同作用,让毒性变得更强、发作更快?“有没有可能,这两种物质在刀刃上发生了化学反应,生成了一种新的毒素?”他问道。

老周沉吟道:“有可能。氯丙酮是一种活泼的有机化合物,而氯化汞是重金属盐,在一定条件下,确实可能发生配位反应,生成一种更稳定、毒性更强的配合物。这种配合物既能保留氯丙酮的挥发性和腐蚀性,又能借助氯化汞的重金属毒性,双重作用下,难怪陈敬之会在短时间内死亡。”

为了验证这个推测,老周又做了进一步的试验。他将氯丙酮和氯化汞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然后加热到一定温度,果然生成了一种暗褐色的固体,和匕首涂层的颜色一模一样。他又将这种固体溶解在水中,滴在小白鼠的皮肤上,小白鼠立刻出现了抽搐、呼吸困难的症状,几分钟后就倒地死亡,尸体皮肤表面也出现了类似陈敬之伤口周围的青黑色瘀斑。

“确认了,”老周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这匕首上的涂层,就是氯丙酮和氯化汞反应生成的配合物。这种毒素是特制的,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只能是有人专门合成的。”

沈砚之拿起那柄匕首,再次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缠枝莲纹。能合成这种特制毒素,又能打造出如此精致的匕首,凶手的身份绝不简单。他忽然想起,陈敬之的书房里有一个上锁的保险柜,昨天被撬开了,里面的现金和珠宝都在,唯独少了一份文件。那份文件是什么?和这桩谋杀案有什么关系?

“老周,麻烦你把这份毒素的分析报告整理出来,越详细越好。”沈砚之将匕首放回托盘里,用丝绒盖好,“另外,查一下最近沪上有没有化学试剂被盗的案件,特别是氯丙酮和氯化汞这两种试剂。”

“好的,沈探长。”老周点了点头,开始记录试验数据。

沈砚之转身走出化验室,楼道里的灯光昏黄,映得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雨还在下,像是要把整个沪上都淹没。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衣摆被雨水打湿了一角。

“苏小姐?”沈砚之有些意外。苏曼卿是沪上有名的女法医,也是他的得力助手,昨天验尸结束后,她就说要去查一下陈敬之的社会关系,怎么会在这里?

苏曼卿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凝重:“沈探长,化验结果出来了?”她的声音清冷,像是雨中的寒梅。

沈砚之点了点头:“出来了,是特制的毒素,氯丙酮和氯化汞的配合物。”他走进办公室,苏曼卿也跟着走了进来,收起雨伞,放在门口的角落里。

“我刚才查到一个重要线索。”苏曼卿坐在沈砚之对面的椅子上,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陈敬之三个月前去过天津,和一个叫‘鸿升堂’的药材行有过接触。这个鸿升堂表面上是卖药材的,实际上暗地里走私各种违禁品,包括剧毒的化学试剂和武器。”

“鸿升堂?”沈砚之的眉头一挑,“我上个月处理的那桩走私案,被扣的货物就是从鸿升堂发出的。”

“而且,”苏曼卿继续说道,“我还查到,鸿升堂的老板姓魏,叫魏鸿远,十年前曾是德国柏林大学的化学博士,专攻有机合成方向。他回国后不久,就开了鸿升堂,行踪一直很神秘。”

化学博士?有机合成?沈砚之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特制毒素,就是魏鸿远合成的?”

苏曼卿点了点头:“可能性很大。魏鸿远有这个能力,而且鸿升堂有走私化学试剂的渠道,能够轻易获得氯丙酮和氯化汞。更重要的是,陈敬之在天津和鸿升堂接触后不久,就回到了沪上,并且开始秘密转移资产,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躲避魏鸿远?”沈砚之沉吟道,“那陈敬之为什么会和鸿升堂有接触?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

“这我还不清楚。”苏曼卿摇了摇头,“陈敬之的社会关系很复杂,他不仅和实业界的人来往密切,还和一些政界人士有联系。我已经让人去查他在天津的具体行踪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沈砚之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雨幕中的法租界。路灯的光晕在雨水中散开,像是一个个模糊的光斑。“魏鸿远……”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框,“如果真是他干的,那他为什么要杀陈敬之?是交易失败,还是陈敬之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苏曼卿也走到窗边,和他并肩而立:“还有那柄匕首,上面的缠枝莲纹,我查过了,是鸿升堂的标志。当年鸿升堂刚开业时,魏鸿远推出过一系列刻有缠枝莲纹的银器,后来因为走私案发,那些银器就停产了。”

“这么说,这柄匕首就是鸿升堂制作的?”沈砚之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凶手很可能就是鸿升堂的人,或者是魏鸿远派来的杀手。”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巡捕小李探进头来:“沈探长,苏小姐,有个自称是陈敬之的秘书的人,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汇报。”

“让他进来。”沈砚之说道。

很快,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神色慌张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是一夜没睡。“沈探长,苏小姐,”年轻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叫林秘书,是陈先生的私人秘书。”

“林秘书,请坐。”沈砚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

林秘书坐了下来,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显得有些紧张:“沈探长,陈先生死前,曾让我帮他保管一份文件,说这份文件很重要,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昨天案发后,我一直不敢说,怕惹祸上身,但我想了一夜,觉得这份文件可能和陈先生的死有关。”

沈砚之的眼睛一亮:“什么文件?现在在哪里?”

“是一份合作协议的副本。”林秘书说道,“三个月前,陈先生从天津回来后,就和一个叫魏鸿远的人签了一份合作协议,协议内容是陈先生出资,魏鸿远提供技术,共同研发一种新型的染料。但我觉得不对劲,因为陈先生的公司一直是做纺织生意的,从来没有涉足过染料行业,而且那份协议里有很多条款都很奇怪,提到了‘特殊原料’、‘保密条款’之类的,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可疑。”

“特殊原料?”沈砚之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是不是和化学试剂有关?”

林秘书点了点头:“我不清楚,但陈先生签完协议后,就经常去郊区的一个废弃工厂,说是要建研发实验室。而且他还让我帮他采购了很多化学试剂,其中就有氯丙酮和氯化汞,当时我还觉得很奇怪,这些试剂都是剧毒的,怎么会用来研发染料?”

沈砚之和苏曼卿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原来陈敬之和魏鸿远的合作,根本不是研发什么染料,而是利用陈敬之的资金和渠道,秘密合成这种特制毒素!

“那这份协议现在在哪里?”沈砚之追问道。

“在我家里的保险柜里。”林秘书说道,“陈先生让我把原件交给魏鸿远,副本由我保管。他还说,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就让我把这份副本交给巡捕房。”

“你现在就带我们去拿。”沈砚之立刻站起身,“小李,备车!”

“是,沈探长!”小李答应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林秘书也跟着站起身,脸上的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好,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三人走出巡捕房,外面的雨势已经小了一些,但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小李已经把车开了过来,是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沈砚之让林秘书坐在副驾驶,自己和苏曼卿坐在后座。

车子发动后,沿着湿漉漉的街道行驶,两旁的建筑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模糊。沈砚之看着窗外,脑海里不断梳理着线索:陈敬之与魏鸿远合作,利用研发染料为幌子,秘密合成特制毒素;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反目成仇,魏鸿远派人用这种特制毒素杀死了陈敬之,并且抢走了保险柜里的协议原件,想要销毁证据。

但这里面还有很多疑点:魏鸿远合成这种特制毒素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杀人吗?还是有更大的阴谋?陈敬之为什么要和魏鸿远合作?他是不是也参与了什么违法的勾当?

车子行驶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来到了一片居民区。林秘书指挥着小李把车停在一栋两层小楼前:“沈探长,这就是我家。”

三人下了车,走进小楼。林秘书的家布置得很简单,客厅里摆放着一张沙发和一张茶几,墙角放着一个保险柜。林秘书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打开了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密封的牛皮纸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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