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盐池初出盐(2/2)

只见那宽阔的结晶池床上,此刻已经铺了厚厚一层盐!那盐层的厚度,远超乎许多人的预料。

然而,更让人心神震动的是盐的颜色。

那不是寻常海盐、井盐所见的雪白,也不是某些矿盐的灰白或淡黄,而是一种……奇异的苍蓝色。那蓝色很淡,却异常纯净,像是将旱原雨季时最为明净、高远的那一片天空,小心翼翼地裁剪下来,然后细细地研磨成了无数晶莹的碎屑,再均匀地铺洒在了这里。初升的阳光斜斜地照射下来,落在这片蓝色的盐晶上,盐粒的棱角折射出幽幽的、梦幻般的蓝光,整片池床仿佛盛着的不是盐,而是一池被魔法凝固了的、微微荡漾的星河。

所有人都被这景象怔住了,一时间竟无人出声。

玄溟宗那位年纪最长的沈盐师第一个回过神来。他快步上前,走到池边,从随身的皮囊里取出一柄特制的长柄小铜勺,小心翼翼地探入池中,舀起满满一勺蓝色的盐晶。他将铜勺凑到眼前,眯着眼,极其仔细地观察盐晶的棱角、大小和均匀程度。看了许久,他又伸出两根手指,拈起几粒盐晶,放入口中,细细品尝。他的眉头先是微微蹙起,像是在分辨极其细微的差别,随即,那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一抹难以抑制的、激动万分的红光涌上他苍老的脸颊。

半晌,老盐师抬起头,环视周围那一双双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却异常洪亮地宣布:“五度半!接近六度了!咸度足够,结晶均匀,杂质极少……这风池,成了!我们成了!”

“轰”的一声,仿佛紧绷了整夜的弦骤然崩断,压抑已久的情绪如火山般喷发出来!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草原的牧民们用本族语言高声呼喊着,互相用力拍打着对方的肩膀和后背;中原的工匠们忘情地拥抱在一起,许多人眼眶发红;连一向讲究仪态、持重矜持的京城官员,此刻也忍不住连连抚掌,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镇西军的兵士们虽然仍保持着队形,但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眼中也带了笑意。

但今日的仪式,并未就此结束。

浮玉质库的文主事,在两名伙计的协助下,捧出了一方用红绸覆盖的物件。他走到池边一处临时搭起的小木台前,轻轻揭去红绸。下面露出的,是一方特制的铜质母版。这版与之前铸造龙券、狼券的母版形制相似,但中央的图案却截然不同——那里不是威严的龙纹或狞厉的狼首,而是一扇线条简洁、却异常精美的镂空八叶风窗图案。风窗的八片叶片形态与那巨大的风车叶片遥相呼应,象征着驱动这一切的力量源泉。而在这风窗图案的正中央,工匠们刻意留下了一道细小的、笔直的缺口。

文主事清了清嗓子,待欢呼声稍歇,才高声宣布:“诸位!此乃‘赤泊渊风窗纪念券’之母版!特为纪念我六方同心,共度时艰,终使风池初成!此纪念券将随首批‘风盐’一同发售,所筹款项,将专款专用,全部投入后续盐池扩建、工具添置,以及抚恤在此次开凿中受伤的勇士!”

他的话音落下,便有伙计上前,将特制的纸张铺好,用那方母版拓印出了第一张“风窗纪念券”。纸张洁白,墨色清晰,中央那扇八叶风窗栩栩如生。

接着,六方代表依次上前。草原长老赤勒汗取出了部落的狼首火漆印,京官捧出了带有皇室龙鳞纹的官印,玄溟宗的沈盐师拿出了代表宗门盐花标志的私章,镇西军的代表是带着刀剑交叉纹样的军印,浮玉质库的文主事用的是象征公平交易的秤星印,而定远互市署这边,霍煦庭亲自上前,压下了代表度量与规矩的尺标印记。

六枚形态各异、却同样沉重的印记,带着朱红的印泥,依次、庄重地按压在那张初生的纪念券上,环绕着中央那扇八叶风窗。朱红的印迹在洁白纸面上显得格外鲜明,仿佛将六份不同的力量与承诺,共同烙印在了这个崭新的开端之上。

券心处,风窗图案中央那道特意留出的细小缺口,在朱印环绕下,显得异常清晰。它不像是铸造的失误或遗憾,反而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充满象征意味的留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条路,我们刚刚推开了一扇窗,看到了第一缕光,前方仍有漫长的未知与挑战,但这扇窗已经推开,风已灌入,光已照进。

曜戈正爽是最后一个上前按印的。他将草原部落那枚带着体温和征战气息的狼首火漆,重重地、稳稳地压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当他抬起手,抬眼时,目光越过人群,正与高鸾雪望过来的视线相遇。圣女静静地站在稍远处,手中托着一枚新铸的盐火吊坠。那吊坠的透明晶石之中,封存的正是从这第一池“风盐”中精选出的、几粒最为晶莹的苍蓝色盐晶,在晨光下,幽幽地闪着微光。

高处的风车,依旧在不倦地转动着,八片巨叶切割着越来越明亮的晨风,发出持续而稳定的呼啸声。那声音,曾经是这片旱原上陌生的轰鸣,如今听在耳中,却已变得熟悉,甚至亲切。它不再是噪音,而是赤泊渊崭新的、强有力的脉搏,在这片曾经只有风声呜咽的古老土地上,顽强地、生机勃勃地跳动着,预示着一段截然不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