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自己开井(2/2)

月光初现,淡银色的清辉穿过槐树的枝桠,在井沿跳跃。有的光斑落在新砌的砖石上,像不小心打翻的珍珠;有的投射在井底的积水中,随着水波微微晃动。井壁的夯土被月光照得发亮,隐约可见铁锹留下的整齐痕迹。

井水已经渗到半尺深,水面倒映着渐暗的天空和初升的弯月。偶尔有槐树叶飘落,在水面激起细微的涟漪,将月光揉碎又拼合。井边的工具在月光下投出长长的影子,铁锹的木柄还带着白日的余温。

整个井口仿佛一个刚刚睁开的眼睛,静静地望着这片陌生的天空,等待着明日继续向大地深处探寻。

曜戈正爽就着最后的天光,在账簿上认真记录:

“出土三十三筐,识字七个,写‘龙’最丑,但已不像虫。”

在账目末尾,他画了匹仰望明月的小马,旁边用新学的汉字写道:

“我要汉化吗?——不,我要‘化汉’,把汉话化成我的马,骑它回草原,也骑它进中原。”

霍煦庭端着空碗踏出小院时,月色正明。厉晚立在巷口的槐树下,赤色常服仿佛浸透了月光,在青石板路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她接过粗陶碗,指尖不经意触到碗底未干的墨迹。借着月光,她看清了那个工整的“远”字,每一笔都带着教学时的耐心。唇角轻轻扬起,声音比夜风还柔:“你教他远,我等你归。”

霍煦庭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指尖。他的掌心还带着方才帮少年扶井栏时沾的凉意,而她的指尖却温暖如春。“等他会写‘天下’二字,”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就归——归你帐下,也归你心上。”

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缠绵悱恻,只有两个灵魂在月色下的相知相守。他懂她守护边疆的职责,她懂他教化异族的苦心。这份情意如同深井中的清泉,不喧哗,却源远流长。

巷风吹过,拂动她鬓边的碎发。他抬手为她将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这一刻,他不是互市监,她不是镇西将军,只是两个在月下许下归期的人。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三更天了。她将碗轻轻放回他手中,指尖在他掌心短暂停留:“去吧,井水凉,别让他挖太深。”

他颔首,转身时衣袂在月色中划出一道温柔的弧度。她立在原处,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才轻轻抚过方才被他握过的手指,那里还残留着井水的清凉,和他掌心的温度。

两人并肩远去,月光静静洒在初具规模的井口上,像铺开一张待写的宣纸。今夜,少年在梦中还会继续他的“化汉”之路,把“汉化”写成“汉话”,把“留下”写成“远方”。

井水渐渐渗出,映着天边的新月。那匹画在账簿上的小马,似乎在月光中扬蹄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