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十六庄同燃（1/2）

千里雪原笼罩在无月的夜色中。寒风如钝刀刮过冰面，发出凄厉的呼啸。突然，十六座豪庄同时燃起冲天火柱，将子夜照得亮如白昼。

段偃站在庄门前，素衣在火光中泛着惨白。他手中捧着紫铜手炉，炉内最后一块炭火即将燃尽。身后，黑衣黑裤的家丁们抬着松明油坛，手持火把，如同夜游的鬼魅。

赤甲兵卒们组成的长阵，在翻腾的火浪前显得格外渺小。热浪扑面而来，灼得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阵阵刺痛。尽管训练有素，脚步仍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每一步都在深雪中拖出凌乱的痕迹。铁甲被火光镀上一层流动的暗红，仿佛刚从锻炉中取出般滚烫。前排士兵不得不抬起臂甲遮挡面部，金属表面映出扭曲跳跃的火影。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雪线如一道天然的分界，将世界割裂开来。流民们挤作一团，破旧的棉衣在火光中现出深浅不一的补丁。他们伸着脖子，浑浊的眼珠里倒映着冲天火光，交头接耳的私语声像潮水般起伏。有人裹紧了单薄的衣衫，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军户们则站得笔挺些，赤色戎装虽已洗得发白，却依然保持着行伍的整齐。他们双手抱臂，眉头紧锁，目光在火场与兵卒之间来回移动。几个老兵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计算这场大火要烧掉多少军粮。

最外侧是豪族的家奴们，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色棉袄，像一排乌鸦立在雪中。虽然也伸着头张望，但神情里透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漠然。有人甚至悄悄打着哈欠，用靴尖无聊地踢着脚下的雪块。

火势忽地一旺，热浪逼得整条人潮不约而同地向后仰去。兵卒们的铁甲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流民中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在这一刻，这三股截然不同的人流，竟在烈焰的威压下显露出了相似的窘迫。火光在他们脸上跳动，将每一道皱纹、每一丝不安都照得清清楚楚。

当一阵狂风卷着火星掠过上空时，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成千上万双眼睛追随着那些飞旋的红点，看着它们升腾、飘远，最终熄灭在远处的黑暗中，如同一个个无声的预兆。

松明油坛的封口贴着红纸，一扯即破。两丈高的火柱被狂风拉扯得倾斜，宛如移动的烽火台。纸灰被热流卷起，如同黑雪倒灌天际，纷纷扬扬落在前日封存的火漆箱上。灰与雪交织成黑白相间的雨幕，庄头的牛角号同时吹响，低沉的“呜”声滚过雪原，仿佛提前敲响的丧钟。

子正的号角声刚落，十六座庄园同时行动。红纸封口被扯破，松明油倾泻而下，蓝色的火苗骤然窜起，像十六根蓝针狠狠扎进雪原。火舌在狂风中扭曲倾斜，火光将雪地映照得泛出诡异的蓝色。

纸灰被热浪掀起，逆着飘雪的方向升腾，如同黑色的雪花倒卷苍穹。一些灰烬落在兵卒的赤甲上，瞬间被体温融化，留下深色的印记。前日封存的火漆箱也难以幸免，星井圆徽上覆盖了一层灰烬。

巡火队的士兵们被迫后退，他们的戟枪依然保持着交叉的防御姿态，却在冰火两重天的夹击下如同铁签般艰难支撑。冷铮在远处勒住马缰，玄甲红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十六庄同燃，不是误燃，是合谋！”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兵卒立即在巡防日志上记录：“群体毁证，合谋坐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