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测绳上的血结(1/2)

午时已过,雪后初霁的鹰愁川谷地不见半分暖意。日光惨白地照在雪原上,却毫无温度,整片谷地像被一个无形的冰罩扣住。空气凝成可见的白雾,随着人的呼吸在眼前翻涌。晨间清理出的丈道已经冻成硬脊,脚踩上去发出碎瓷般的裂响。

基准绳的末端横亘在雪地中。这根用苎麻浸油特制的长绳,经过整夜的严寒摧残,纤维变得脆硬,表面结了一层细密的冰壳。远远望去,就像一条银蛇横卧在荒原上。

厉晚站在绳旁,玄甲外披着的赤色战袍早已被霜雪浸成暗红。她望着前方突起的冰丘,眉头紧锁。霍煦庭立在她身侧,青布长衫外罩着鹿皮半臂,裸露的指节因严寒裂开了细小的血口。

随行的书吏与兵卒都站在十步开外,不敢近前。

基准绳被定为“星井图”的母线,需要一次性拉直三十里。可就在午时刚过,绳子的终段遇上了一处突起的冰丘。高虎在远处挥旗示意“加力绷绳”,兵卒们一齐发力拽扯——

“嘣!”

一声脆响,绳子的冰壳炸裂,麻绳芯应声而断。断口处的纤维四散飞溅,像一道白烟逆射向空中。丈量曹参军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颤声道:“绳断了,今日的丈量恐怕要停工了!”

厉晚率先上前,俯身拾起断端。她的指尖轻轻一捻,冰屑簌簌落下。抬眼望向霍煦庭时,她压低的声音里透着难掩的急切:“基准绳一断,星井图全乱。如何续接?”

霍煦庭没有立即回答。他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匕首,刃薄如叶,递到厉晚掌中。“绳子需要浸润,再冻成冰,才能恢复韧性。”

厉晚会意,左手握紧匕首,右手掌心向上。匕首的锋口轻轻压在掌心——

“嗤”的一声轻响。

血珠顺着刀刃涌出,在寒风中瞬间化作雾状的红汽。她握掌成拳,鲜血沿着指缝滴落在断绳的两端,像两串赤色的冰珠,一触及麻绳便凝结成暗红的薄冰。

血涂了三遍,麻绳的纤维吸饱了水分,表面结了一层发亮的血壳,红得发黑,在雪地的映衬下格外刺目。

霍煦庭默默撕下自己左袖的内层白绢,嘶啦的裂帛声在寂静的雪原上格外清晰。他把白绢覆在血结处,与厉晚各执一端,同时绕绳缠紧。

白绢一经鲜血浸染,立刻冻成硬壳,像是给绳子穿上了一截赤红的铠甲。

缠结的过程中,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厉晚的眸中映出整片冰原,也映出霍煦庭的身影;霍煦庭的目光则落在她掌缘的血痕上,眉心微蹙,像是在度量那道伤口的深浅。

他们没有交谈一句,却胜过万语千言。火垦需要速度,可火焰也需要鲜血引燃;井沟追求稳定,可稳定也需要鲜血来奠定。

鲜血中的盐分能够降低麻纤维的冰点,使绳子在低温下保持柔韧;白绢被血冻硬后形成的“胶壳”,抗拉强度足以通过基准绳五百斤的拉力测试;这个血结宽三寸,日后将成为“基准结”的标志,任何支绳都必须与此结平齐。

绳结重新绷直的那一刻,高虎在远处挥旗示意“准绳已成”。

厉晚松开手掌,血冰与布壳在寒风中闪烁着幽光。她低声说道,声音轻得只有霍煦庭能听见:“待明年火脊烧透,再补那一抹红。”

霍煦庭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被血染黑的绳结上——那像是一颗被冻住的火种,只等春风来融化。

兵卒们开始重新调整绳子的走向,书吏则在图纸上仔细标注血结的位置。这个意外的插曲,反而让基准绳多了一层特殊的含义。

厉晚从怀中取出伤药,正要涂抹,霍煦庭却递过来一个瓷瓶。“用这个,止血快。”

她接过瓷瓶,发现瓶身还带着体温。药粉撒在伤口上,刺痛让她微微蹙眉,但血确实很快就止住了。

“这血结……”厉晚望着绳子上那截醒目的红色,“日后会不会被人说是妖异?”

霍煦庭轻轻摇头:“血是生命之源,用它来维系丈量的准绳,再合适不过。”

远处的民夫们已经开始沿着基准绳立桩。狼骨标桩一根接一根地竖起,在雪地中连成一条苍白的线。血结在日光下泛着黑红色的光泽,像一条细长的赤龙趴在银白的雪地上。

阿黎带着女儿小丫经过时,特意放慢了脚步。小丫好奇地想伸手去摸那血结,被阿黎轻轻拉住。

“这是用血换来的准绳,”阿黎低声对女儿说,“要敬重。”

小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粗布,小心地盖在血结上方的绳段,避免积雪沾染。

黄昏时分,三十里基准绳终于全部拉直。血结所在的位置,恰好是整条绳子的中心点。夕阳的余晖照在血结上,折射出奇异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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