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到达边境(2/2)
“所为何事?”
“奉我汗之命,请和,止戈。”
“白旗何意?”
“示信,亦示辱。信归两国,辱归一人。”
崔延之的目光落在他左手上,那包裹着的纱布依旧渗出隐约的血色,缺失的尾指处空荡荡的。他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嘴角牵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辱,你已受了。信,尚未验看。国书可留于此,人,需随我行验。”
语毕,他不再多言,拨转马头,向着朔风城的方向缓辔而行。那二十骑组成的铁环随之而动,保持着严整的“桶形”,只是将桶口指向行进方向。使团被裹挟在铁桶中央,无法驰马,也无法按自己的步调行走,只能被动地跟着“滑行”——他们的轻橇已被泓军骑兵接手牵引,如同一条被冰冷铁环穿透鳃颊的鱼,无力自主。
那面象征性的白旗被一名赤甲骑收走,随手卷成一束,插在崔延之马鞍旁的得胜钩上。旗角偶尔被风吹开一角,露出那一点朱砂红,像一句未能彻底喊出的投降话语,在寒风中无力地飘动。
从高空俯瞰,这景象如同雪原上缓慢移动的诡异图案:二十点黑甲构成一个精准的圆环,环内是一小团凌乱孱弱的白影。更远处,二十七名灼瞾溃兵被勒令跟在十步之后,任何一人试图超前,侧翼的青甲骑便会立刻端起弩机,冰冷的箭镞无声地表达着警告。
队伍沉默地向朔风城方向迤逦而行。
约莫行出五里,一直沉默前行的崔延之忽然毫无征兆地回过头。风声呼啸,他的声音被撕扯得有些模糊,却清晰地钻入拓跋笙的耳中:
“接下来,轮到你写了。”
拓跋笙睫羽上凝着的霜花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他面上依旧是长途跋涉的麻木与冻馁造成的青白,仿佛那被风撕碎的话语并未入耳。然而,在那垂敛的眼眸深处,却似有极细微的冷光倏忽一闪,如同雪地反照的幽芒。他搭在缰绳上的、缠着污浊血纱的左手食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瞬,似要握住什么,却只触到刺骨的空气和未愈的创痛。
“轮到我写……” 这四字在他心湖中砸开一圈冰裂的纹路。是威胁,告知他已成瓮中之鳖,生死荣辱皆操于人手?还是提醒,暗示接下来的谈判桌上,他这败国使者需执起那支比刀更沉的笔,亲手书写屈辱的条款?亦或……是某种更冰冷的、关于命运交接的宣告?他喉结极轻微地滚动,将一口混着血沫子气味的冷气缓缓咽下,那铅灰色的天光映在他眼底,沉静得近乎死寂,所有的惊涛骇浪都被压在了这无波的冰面之下。
话语随风而散,很快被马蹄踏碎在雪地里。却像一枚冰冷的预兆,悄然盖在了此后未知的命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