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路痕1(1/2)
第一章:沥青上的指纹
暴雨冲垮城郊环路k38段护坡的那晚,林野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养护工。雨衣裹着浑身的寒气,胶鞋踩在没过脚踝的积水里,每走一步都能听见沥青碎块被碾过的“咯吱”声。远处的警示灯在雨幕里晃成一团模糊的红,老赵举着扩音喇叭喊他:“小林!先去仓库搬沙袋!东边的水快漫到路基了!”
仓库在养护站最里头,是间铁皮搭的旧房子,门轴早就锈了,推的时候得用肩膀扛着使劲。林野刚把门板顶开条缝,一股混着铁锈和甜腥的味道就钻了进来——不是雨水泡烂杂物的酸腐味,是像夏天正午被太阳晒化的沥青,裹着点动物皮毛烧焦的糊味,粘在鼻腔里,呛得人想咳嗽。
“沙袋在左手边铁架下面!”老赵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雨声的混响。林野摸出手机打亮手电筒,光柱扫过堆得半人高的工具箱,突然停在铁架最底层——那里卡着个比行李箱小一圈的铁皮箱,锁扣上的红漆掉得只剩斑驳的印子,箱体侧面还贴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圆珠笔写着“路渣·拾捌至贰伍”。
他本来没打算碰,可脚下的积水顺着铁架流下来,正好漫过铁皮箱的底座,箱盖被泡得发胀,“吱呀”一声往下坠了点,露出道缝。那股甜腥气突然变浓了,林野鬼使神差地蹲下来,手指刚碰到箱盖,就听见里面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液体晃荡的声音。
“谁让你动那个的?”
老赵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林野吓得手一缩,手电筒“啪嗒”掉在地上,光柱歪着扫过铁皮箱,照见箱缝里露出来的玻璃罐口。老赵踩着积水走进来,雨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嘴角的烟蒂在黑暗里明灭:“前几任站长留下的,说是‘镇路的’,碰不得。”
“镇路的?”林野捡起手电筒,光柱又落回铁皮箱上,“这里面装的什么?”
老赵没说话,走过去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把锈迹斑斑的螺丝刀,对着锁扣撬了两下。“咔嗒”一声,锁开了。他掀开箱盖的瞬间,林野感觉胃里猛地一缩——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只玻璃罐,透明的甲醛溶液里泡着的东西,根本分不清是动物的哪部分器官。
最上面那只罐子里泡着半条尾巴,黑色的毛在溶液里散开,像团浸了水的墨,尾尖还勾着几根银色的轮胎线;中间那只更吓人,是块混着沥青颗粒的皮肉,边缘能看见被碾压过的褶皱,上面用红漆画着个歪扭的圆,圆中间点着两点,像双没闭上的眼睛;最底层那只罐子的溶液最浑浊,林野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那是半片带爪的猫掌,粉肉垫已经泛成深褐色,三根尖尖的爪子勾着,指甲缝里卡着点发亮的东西——是枚小巧的耳钉,心形的,边缘还沾着层薄薄的沥青。
“环城路通车十年,每年雨季都得清出几麻袋‘路渣’。”老赵的声音有点发飘,烟蒂烧到了手指也没察觉,“有的是被车轧死的猫啊狗啊,有的……连是什么东西都分不清。烧了吧,烟是黑的,闻着能让人吐;埋了吧,过两天又会从路基里冒出来,只能用甲醛泡着,装在这铁箱子里镇着。”
林野的目光还停在那片猫掌上,耳钉的反光顺着光柱飘过来,晃得他眼睛疼。“这猫掌……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记不清了,”老赵把箱盖盖回去,手在抖,“可能是五六年前?那时候还有个姓刘的工程师在这儿,好像是他捡的猫,后来……”他突然停住话头,站起来就往外走,“别问了,赶紧搬沙袋,再不去,护坡就真塌了。”
林野盯着他的背影,发现老赵的胶鞋在积水里留下的脚印,居然是歪的——像是走路的时候,总在往左边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拽他的腿。
接下来的三天,雨没停过。林野跟着老赵和另外两个养护工在k38段填坑,沥青灶烧得冒白烟,滚烫的沥青浇在积水里,“滋啦”一声腾起白雾,那股甜腥气又冒了出来,和仓库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小李年纪小,闻着味儿就蹲在路边吐,老赵骂他娇气,可林野看见老赵自己也在偷偷揉胸口,脸色白得像纸。
第四天早上,雨终于小了点。林野在养护站门口啃包子,刚咬了两口,就看见两辆警车“呜啦呜啦”地开过来,停在门口。下来的是交警大队的老陈,他认识林野,上来就递了根烟,脸色凝重:“小林,昨晚k38段出事了,张诚的车爆胎了,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林野愣了一下。张诚他熟,开发区的老板,去年还因为环路拓宽的事来养护站闹过,拍着桌子说路面质量差,耽误他的工程车通行,最后是老赵塞了两条烟才把人打发走。“爆胎?这段路我们前天才补过,沥青都是新铺的。”
“不是路面的事。”老陈把烟点上,吸了一口,压低声音,“我们撬开变形的轮毂时,发现轮胎内侧沾着层黑红色的黏液,黏糊糊的,像……像被碾碎的内脏。更邪门的是,张诚在医院里一直喊冷,盖三床被子都没用,护士给他擦身的时候,看见他手腕上有几道细痕,你猜那痕是什么形状?”
林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想起仓库里那只泡着猫掌的玻璃罐。“和……轮胎纹路一样?”
老陈猛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林野没敢说玻璃罐的事,只含糊着说:“猜的,之前听老赵说过,有的车轧了东西,会留下痕迹。”他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咽得有点急,“张诚的车是在哪段爆的胎?具体位置还记得吗?”
“就在k38段东边的弯道,离你们上次补的坑不到十米。”老陈把烟掐了,“我过来是想问问,你们最近有没有在那附近清过动物尸体?比如……猫?”
林野晚上没睡着。养护站的宿舍是双人间,小李睡得正香,打着呼噜,可林野总觉得耳边有声音——不是呼噜声,是细碎的“呜呜”声,像刚出生的小猫在哼唧,断断续续的,有时候响着响着,又突然变成轮胎摩擦地面的“刺啦”声。
他爬起来,摸黑穿上外套,想去仓库看看。宿舍到仓库的路只有几十米,可今晚走起来特别长,胶鞋踩在地上,总感觉脚下黏糊糊的,像是踩在没干的沥青上。仓库的门还是白天关的样子,可林野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哐当”一声,像是玻璃罐倒在地上的声音。
他推开门,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去,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铁架倒了一半,七只玻璃罐滚在地上,有两只摔碎了,甲醛溶液顺着地面流进积水里,冒着泡,那股甜腥气浓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野蹲下来,小心翼翼地避开碎玻璃,突然看见那只装着猫掌的罐子——它没碎,正立在积水里,罐口对着门口的方向。他走过去,蹲下来仔细看,发现溶液里的猫掌好像动了——不是被水流冲的,是真的在动,三根爪子慢慢张开,指甲缝里的银色耳钉,在手电筒的光下闪了一下,像是在朝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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