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碎瓷温8(2/2)

齐铭磊点头,从屋里拿出本子和笔。庄雨眠接过笔,在最后一页慢慢写:“冬至,雪落,窑开。‘雪纹杯’凝雪印,陈皮茶暖,糯米团子甜。林婶至,小满画,周奶奶赠姜糖。窑暖,人安,娃娃动,待春归。”

写完,她把本子合上,放在那只“雪纹杯”旁边:“等咱们老了,就把这本子和杯子都给娃娃,让他知道,他的爸爸妈妈,在老巷的冬至里,守着一窑暖火,等着他,爱着这满是暖的日子。”

齐铭磊把她搂进怀里,夕阳的光落在他们身上,落在杯子上,落在本子上。老巷的雪还没化尽,却透着暖;窑里的火还没熄,还在发着光;那只“雪纹杯”里的茶还没凉,还留着姜糖的甜。

原来最好的日子,从不是轰轰烈烈的热闹,而是有人陪着你,在雪落的冬至守一窑暖火,烧一只藏着雪的瓷,喝一杯温好的茶,等着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把每一个平凡的瞬间,都熬成一辈子的暖。

夕阳把雪染成橘红时,齐铭磊忽然听见巷口传来熟悉的车声。扒着木棚的缝隙看,沈言开着车停在茉莉树下,车后座堆着个大纸箱,车玻璃上还沾着没化的雪粒——是从城郊陶艺展回来的,早上他特意去送参展的“雪纹杯”和“全家福瓷盘”。

“可算赶上了!”沈言扛着纸箱往棚里跑,雪水顺着裤脚往下滴,“陶艺展的人都问这瓷是哪儿烧的,我说老巷的窑,他们都想开春来看!还有个老教授,说‘雪纹杯’的窑变比博物馆里的老瓷还灵,非要留你电话,说想跟你聊烧瓷的法子!”

庄雨眠赶紧递过块干布,让他擦脸上的雪:“展上没出什么岔子吧?那只‘雪纹杯’没碰着吧?”

“放心!”沈言把纸箱打开,里面的瓷都用软布裹得严实,“我全程抱着,比护着我相机还上心。老教授说,这瓷里有‘活气’,不是机器烧的冷瓷能比的——他说的活气,不就是咱们守窑时的暖嘛!”

齐铭磊把“雪纹杯”从布裹里小心拿出来,杯身的雪印在夕阳下泛着浅亮,比早上开窑时更清晰了些。“老教授要是想来,开春就让他来。”他往杯里倒了点温茶,茶水漫过雪印,竟透出点浅紫的窑变,“让他尝尝老巷的茉莉茶,看看窑火,比在博物馆看瓷片实在。”

沈言喝着茶,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是陶艺展上拍的,“雪纹杯”摆在展柜中央,旁边放着林小满画的“窑暖冬至”图,展柜上的灯把瓷照得透亮,不少人围着拍照。“你看这人气!”他把照片递过来,指尖在“雪纹杯”上点了点,“明年咱们再烧组‘四季窑变瓷’,春有茉莉、夏有蝉鸣、秋有桂花、冬有雪印,肯定更受欢迎!”

庄雨眠笑着点头,手轻轻放在肚子上——里面的娃娃又动了,像是在应和沈言的话。“等开春茉莉开了,咱们就揉春泥。”她往齐铭磊身边靠了靠,发梢蹭过他的胳膊,“周奶奶说春天的陶泥最软,掺上新采的茉莉瓣,烧出来的瓷能留着整个春天的香。”

沈言没多待,说还要去给老教授回电话,走前把陶艺展的获奖证书塞给齐铭磊——是“最佳手工陶艺奖”,红本本上印着“雪纹杯”的图案,下面写着“齐铭磊、庄雨眠”的名字。“这证书得挂在木棚里,让来的人都看见!”他往巷口走时,还回头喊,“开春我来帮你们搭新陶轮,咱们多烧些瓷,让老巷的窑火越烧越旺!”

沈言走后,巷里又静了下来。齐铭磊把证书放在“烧瓷记”旁边,红本本衬着泛黄的书页,倒像给这些年的日子盖了个暖章。庄雨眠靠在他肩上,看着夕阳慢慢沉下去,雪地上的橘红一点点淡下去,只剩窑里的火光还亮着,映得棚里暖融融的。

“你说,咱们的娃娃会不会也喜欢烧瓷?”庄雨眠的声音轻得像雪落,“要是他喜欢,咱们就教他揉泥、描金、开窑,让他知道,老巷的窑不只是烧瓷的地方,是藏着咱们念想的地方。”

齐铭磊往她发顶吻了吻,指尖摸着“雪纹杯”的杯沿:“会的。他一出生就闻着窑火的香,抱着暖瓷长大,怎么会不喜欢?说不定将来,他还能把老巷的烧瓷手艺传下去,让更多人知道,有个老巷,有一窑暖瓷,有群守着暖的人。”

天快黑时,周师傅拎着个竹篮来了,里面装着刚煮好的红薯,还冒着热气。“给你们留的,刚在灶里焖的,甜得很。”她往齐铭磊手里塞了块,“沈言跟我说陶艺展的事了,真好,咱们老巷的瓷也能让外人知道。”

庄雨眠接过红薯,暖气流进掌心:“都是您教得好。要是没有您,我们哪能烧出这么好的瓷。”

“跟我没关系。”周师傅坐在藤椅上,烟杆往地上磕了磕,烟灰落在雪上,很快就灭了,“是你们俩心齐,肯守着窑,肯揉好每一块泥,瓷才会暖。你妈当年总说,烧瓷先烧心,心暖了,瓷自然就暖了——你们做到了。”

月亮慢慢爬上来时,周师傅回了家。齐铭磊和庄雨眠坐在棚里,手里捧着热红薯,看着窑里的火光忽明忽暗。棚外的茉莉树落了片积雪,“啪”地掉在青石板上,惊得巷尾的雀儿扑棱棱飞起来,却没飞远,又落在篱笆上,歪着头看棚里的暖光。

庄雨眠把最后一口红薯吃完,擦了擦手,拿起“烧瓷记”翻到最新一页。月光落在纸上,她提笔在“冬至记事”下面添了行小字:“沈言归自陶艺展,携证书归。‘雪纹杯’获誉,众人盼春。窑火未熄,暖裹岁月,待春归,待娃至。”

“等开春,咱们就把这本子给娃娃做‘成长册’。”她把本子合上,放在证书旁边,“每烧一窑瓷,每过一个节气,咱们就写一页,让他知道,他的成长里,有窑火的暖,有茉莉的香,有这么多人的盼。”

齐铭磊把她搂进怀里,窑里的余温漫出来,裹着两人的影子。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看着她眼里映着的火光,忽然觉得,老巷的窑烧的从来不是瓷,是藏在雪印里的冬至,是凝在杯底的期盼,是写在本子上的岁月,是等着新生命的暖,是往后每一个带着窑火香的日子。

雪还会再落,春天还会再来,茉莉还会再开,窑火还会再烧。那只“雪纹杯”会永远摆在窗台上,看着季节更迭;那本“烧瓷记”会写满一页又一页,记着日子的暖;而他们的娃娃,会在春暖花开时来到这个世界,在窑火旁长大,在茉莉香里奔跑,把老巷的暖,把烧瓷的魂,一直传下去。

夜色渐深,窑里的火光慢慢弱下去,却没熄,像留着口气,等着明天的晨光。巷里的雪静悄悄的,只有偶尔落雪的轻响,和棚里两人交叠的呼吸声,混在一起,成了岁月里最安稳的声——是暖,是盼,是余生,是永远留在窑火旁的岁暖。

原来日子最珍贵的,从不是没有裂痕的圆满,而是有人愿意陪着你,把裂痕描成金缝,把冷巷焐成暖窝,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裹上茉莉的香、窑火的暖,慢慢熬成一辈子的甜。

雾又慢慢漫回来了,裹着老巷的暖,裹着窑火的亮,裹着两人交叠的影子,裹着即将到来的、满是希望的明天。而那对淡紫淡青的杯子,正静静地立在窗台上,杯底的刻字在月光下泛着浅亮,像在说:岁月还长,余温未央,咱们的故事,会一直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