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碎瓷温7(1/2)
第七章 窑开时香漫老巷
开窑时太阳刚爬过茉莉树梢。
周师傅拎着竹筐来开锁,铁锁在晨光里锈得发亮,她往锁孔里滴了点茶油,“咔嗒”一声就开了。“慢着点。”她往旁边退了退,让齐铭磊和庄雨眠站到窑前,“瓷刚凉透,得轻拿。”
齐铭磊伸手往窑里探时,指尖先碰到了暖——不是火气的烫,是瓷自己的暖,像揣了夜的体温。他把两只杯子往外拿时,呼吸都放轻了:淡蓝的那只窑变了色,杯身泛着浅紫,像落了层茉莉花瓣的影;淡青的那只没怎么变,只是杯底的刻痕更清了,金粉在光下亮得像撒了把星子。
“杯把没裂!”庄雨眠捏着麻绳缠的把手晃了晃,麻绳浸了窑火的暖,软得像棉线,“周奶奶你看,缠麻绳真管用!”
周师傅蹲在旁边看,烟杆往地上磕了磕,烟灰落在青石板上,被风一吹就散了。“不是麻绳管用。”她指了指杯把和杯身的接口处,那里的金缝描得匀匀的,“是你们俩揉泥时心齐,泥没生缝,瓷就不裂。”
沈言是中午来的。他拎着个蛋糕盒,站在巷口往里瞅时,正好看见齐铭磊在给杯子刻字——他拿把小刻刀,在淡紫杯子的杯底刻“雨眠”,刻得慢,每道痕都吹吹灰,怕瓷屑扎了手。
“行啊你俩!”沈言把蛋糕盒往窗台上一放,盒盖弹开,露出块印着茉莉花纹的蛋糕,“周师傅跟我说你俩把窑开了,我特地去老糖坊订的蛋糕,说给你们贺贺。”
庄雨眠把刚泡好的茉莉茶往沈言手里递,茶杯是新烧的小杯,杯沿描着圈金,“你怎么知道今天开窑?”
“周师傅说的呗。”沈言喝了口茶,茶香混着蛋糕甜往嗓子里钻,“她说齐铭磊现在敢往窑里添柴了,肯定能开窑。对了,设计院那实习生……”他往齐铭磊身边凑了凑,声音低了些,“跟你以前挺像,总躲着人,我跟他说了你俩的事,他今早没躲消防通道,蹲在茶水间看老挂历呢。”
齐铭磊刻完最后一笔,把淡紫杯子往庄雨眠手里塞。杯底的“雨眠”两个字填着金粉,和淡青杯子上的“铭磊”正好成对。“有空带他来老巷看看。”他往窑里又添了点柴——窑里还温着,能烘烘新揉的陶泥,“看看窑火,说不定能松快点。”
沈言没多待,说设计院还有事,走前往齐铭磊手里塞了包烟:“周师傅说让你少抽,不过高兴了抽根也没事。”他往巷口走时,回头看了眼——窗台上的两只杯子并排站着,淡紫配着淡青,金缝在光里亮得晃眼,像谁把日子描成了暖的样子。
下午周师傅带了几个社区的老人来,都是以前跟庄雨眠妈一起学烧瓷的。有个老太太捏着新烧的杯子掉眼泪:“你妈当年总说,等雨眠长大了,就让她教年轻人烧瓷,说烧瓷能静心。”
庄雨眠给老太太递了块茉莉糖,糖纸印着老糖坊的字:“以后我教。周师傅说窑底的旧瓷片清了,能烧新瓷了。”
齐铭磊蹲在窑前揉陶泥,泥里掺着老人带来的干桂花,揉得匀匀的。庄雨眠走过来时,他把泥往她手里塞了塞:“揉个小的,给周师傅烧只茶杯。”
“好。”庄雨眠把泥捏成小小的圆,指尖在上面按了个浅坑,“再烧只带盖的,冬天泡茶不凉。”
日头往西边落时,老巷飘满了香——窑火的烟火香,茉莉的暖香,桂花的甜香,混在一起往天上飘,把云都染得软乎乎的。齐铭磊往窑里放陶坯时,庄雨眠站在旁边帮他扶着,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交叠在窑壁上,像用陶泥捏出的两道印子。周师傅蹲在巷口编竹篮,看见这幕忽然笑了,烟杆往地上磕了磕:“你妈要是在,准得蹲窑前哭——当年她总说,就盼着雨眠有天能跟人一起揉泥烧瓷。”
庄雨眠的指尖在陶坯上蹭了蹭,陶泥沾着桂花的甜,暖得像捧着块糖。“我妈留的那本‘烧瓷记’,最后一页还空着。”她往齐铭磊身边靠了靠,发梢蹭过他的胳膊,“等这窑瓷烧好,咱们把今天的事写上吧?说开窑时太阳正好,巷里飘着香,周奶奶在编竹篮,沈言送了蛋糕。”
齐铭磊往窑里添了把干茉莉枝,火星子蹦起来落在陶坯上,没烧着什么,倒把桂花的香烘得更烈了。“再写上‘杯把没裂,金缝很亮’。”他捏了捏庄雨眠的手,她的指尖沾着陶泥灰,却比任何时候都软,“还有‘雨眠的手很暖’。”
日头刚挨到房檐时,林小满背着画夹跑来了。少年的白衬衫沾着草屑,画夹上还别着朵刚摘的茉莉,“林叔让我送东西!”他把个布包往齐铭磊手里塞,包角绣着半朵茉莉,正是林婶的手艺,“说南边的茉莉干晒好了,让您掺在陶泥里烧——烧出来的瓷能留着香。”
布包解开时飘出阵清苦的香,茉莉干被晒得焦脆,却还带着点水汽。庄雨眠往陶泥盆里抓了两把,揉开时香得人鼻尖发颤:“林婶真会侍弄这些。”她忽然往林小满的画夹上瞟了眼,画纸边缘露着半张窑火图,图上的窑口站着两个人影,正往里面放陶坯,“这是你画的?”
林小满的耳朵“腾”地红了,赶紧把画夹往身后藏:“随便画画的……”话没说完就被齐铭磊打断了——齐铭磊正翻画夹里掉出的一张纸,纸上画着两只杯子,淡紫配着淡青,杯底刻着字,旁边用铅笔写着行小字:“窑暖,人安,金缝没裂。”
“画得真好。”齐铭磊把纸递给他时,指尖蹭过纸角的折痕,“比我描的图纸像回事。”
林小满捏着画纸的手直抖,喉结动了半天,才挤出句:“我爸说……说等我画够一百张窑火图,就带我去南边找我妈。”他往窑里望了眼,眼里的光比火星子还亮,“到时候我把老巷的窑画给她看,说这里总飘着香,周奶奶还在,齐哥和庄姐总一起揉泥。”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画纸轻轻晃,像片要飞的茉莉瓣。庄雨眠往林小满手里塞了块刚揉好的陶泥:“来,揉个小陶哨吧?烧好了带去找林婶,让她听老巷的声。”
林小满捏着陶泥蹲在窑边,指尖慢慢捏出哨口的弧度。陶泥在他掌心暖得发烫,他忽然想起林婶的样子——画夹里那张旧照片上,她举着杯子笑,鬓角别着朵茉莉,跟现在庄雨眠站在窑前的样子,竟有几分像。
周师傅往灶房拎水壶时,看见齐铭磊正往淡青杯子里倒茶。茶水漫过杯底的“铭磊”二字,金粉在水里亮得像碎金,他把杯子往庄雨眠手里递时,动作轻得像怕碰裂了瓷:“尝尝?用林婶的茉莉干泡的。”
庄雨眠抿了口茶,香顺着喉咙往心里钻,暖得人眼睛发潮。她忽然往齐铭磊怀里靠了靠,把杯子举到他嘴边:“你也喝。”茶水沾着她的唇印,落在他嘴角时,甜得像刚含过茉莉糖。
夕阳把窑口的光染成橘红时,老巷的香更浓了。社区的老人坐在老藤椅上唠嗑,说的都是当年烧瓷的事;周师傅的竹篮编好了半只,筐沿缠着麻绳,像杯把上的暖痕;林小满捏的陶哨摆在窑边烘着,哨口沾着片桂花,香得能引来雀儿。
齐铭磊抱着庄雨眠往窑边挪了挪,看她指尖在窑壁上画圈——她的指尖沾着金粉,画过的地方留下道浅亮的痕,像在描道看不见的暖缝。“等这窑瓷晾透了,咱们把杯子摆在哪儿?”她的声音混着香往耳朵里钻,软得像陶泥。
齐铭磊往她发顶吻了吻,茶水的香漫在齿间:“摆在老吧台吧?就像咱们第一次说话时那样——你递我薄荷糖,我攥着碎瓷片,只是这次……”他顿了顿,指腹蹭过她腕间的浅疤,那里的疤被暖烘得淡了些,“这次杯把缠着麻绳,不凉了。”
庄雨眠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蹭得更紧了。窑里的陶坯发出轻响,是火气在慢慢收,像谁在轻轻哼着调子。巷口的茉莉树落了片花瓣,顺着窗缝飘进来,落在淡紫杯子的杯沿上,正好贴在金缝旁,没被风吹走——像是瓷自己把它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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