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杭城(2/2)

暮雨渐歇时,河坊街的茶楼挑起杏黄酒旗。掌柜身着青衫立于柜台后,手中紫砂壶倾出的水线在白玉杯中激出清越鸣响。苏绣棠择了临窗位置,指尖在桌面轻叩的节奏,恰与柜上算盘珠子被拨动的韵律暗合。

“客官尝尝今春的九曲红梅。”掌柜奉茶时袖口掠过桌沿,茶盘底部的桑皮纸薄如蝉翼。苏绣棠以帕拭盏的间隙将纸片纳入掌心,帕角绣着的缠枝莲纹在热气熏蒸下突然显形——那是锦鳞卫江南暗桩的联络暗记。

纸条需用特制药水浸染方能显字。回到别院密室,云织以银簪蘸取药液涂抹纸面,渐渐浮出的墨迹记载着三月以来七家绸缎庄易主的详情。收购者皆通过不同钱庄转账,但最终这些产业的地契都转入“云锦阁”名下。而云锦阁明面上的东家,正是萧贵妃胞弟萧明远的妻舅。

阿青在戌时悄然翻越邻院屋脊。对面绸缎庄二楼窗内,千里镜的铜管在烛火下闪过冷光。他伏在瓦垄阴影中静候三刻,窥见镜后之人转身时腰间佩玉的样式——那是萧家嫡系子弟才准佩戴的双鱼衔环佩。更蹊跷的是,那人离去前在窗台青砖缝中塞入枚铜钱,钱孔穿着的红绳打结方式,竟与赵贵妃生前系香囊的手法完全相同。

子夜雨声复起,苏绣棠在灯下展平那半幅舆图。当她将织造局地图与茶楼密报并置时,云锦阁的位置恰好压在图纸标注的暗河水道上方。谢知遥以朱笔勾连各处标记,连成的曲线竟如盘踞地底的蛰龙。

“萧家收购的绸缎庄,”他笔尖顿在运河码头旁的标记处,“地下皆有前朝修建的秘道,可直通织造局库房。”

窗外西湖夜雾漫过堤柳,远处净慈寺的钟声穿透雨幕传来。苏绣棠轻抚舆图上那个被红圈标注的水井图案,指尖传来的凉意仿佛真触到了井栏青苔。她忽然想起父亲说过,江南的雨能浸透百年砖石,而那些藏在砖缝里的秘密,往往比明面上的浪涛更加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