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杜帅回师稳危局 双雄斗智淮西地(2/2)
国舅段二立刻跪倒在地,哭嚎道:“陛下明鉴啊!那杜壆在河北就与卢俊义打得不清不楚,如今拥兵十余万而还,却过南丰而不入,其心叵测啊!他若真灭了王伦,携大胜之威回来,这淮西……这淮西届时是姓王还是姓杜,可就难说了!”
枢密使方翰也急忙附和:“陛下,杜壆此举,确实于礼不合,难免引人疑窦。况且,他竟欲将纪山五虎全部调往前线,纪山乃我都城北面门户,虽有李懹将军与糜胜将军留守,但精锐猛将尽出,万一卢俊义南下,或伊阙关守军来袭,纪山防务未免空虚!他如此调动,置陛下安危于何地?臣恐其……或有养寇自重,甚至借刀杀人之心啊!”
王庆听着这些诛心之论,脸色愈发阴沉,心中对杜壆的猜忌如同野草般疯长。殿下的李助见状,心中大急,出列朗声道:“陛下!万万不可听信谗言!杜都督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他之所以不及面圣,实因军情如火,王伦狡诈,战机稍纵即逝!若因朝见之礼而贻误军机,致使王伦坐大,悔之晚矣!调纪山五虎,乃是为增强攻坚锐气,以求速战速决!李懹将军善守,糜胜将军勇猛,辅以两万纪山守军,足可保纪山关隘无虞!卢俊义南下尚需时日,待其兵至,杜都督早已踏平荆南,回师护驾矣!此乃老成谋国之举,还望陛下明察!”
然而,先入为主的王庆哪里听得进去,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李爱卿不必多言!杜壆……且看他此战如何。若他能速擒王伦,便罢了;若其迁延不进,或是战事不利……哼!”一声冷哼,已是杀机暗藏。他转而对方翰道:“方爱卿,南丰防务,给朕抓紧!再派一员上将,领兵一万,去纪山协助李懹,加固防务!”说完,他锐利的目光扫向跪在地上的段二,语气森然:“段监军,你既在军前,杜壆的一举一动,军情动向,须得随时报与朕知!若有丝毫隐瞒,唯你是问!”
“臣,遵旨!”段二感受到王庆的目光,身子一颤,连忙叩首,心中却是一喜,这正合他监视杜壆、揽权弄事的心意。方翰也领命,与段二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山南州下,已是战云密布,杀气盈野。**
杜壆大军行动极快,不日便兵临城下,连营数十里,人喊马嘶,旌旗如林,鼓角之声相闻,浩大的声势让山南城墙上的守军都感到一阵心悸。为试探敌军虚实并提振己方士气,杜壆命先锋袁朗前往城下搦战。
袁朗率五千精兵,皆是河北百战余生的悍卒,直至城下,摆开阵势。他本人手持水磨双挝,纵马出阵,厉声高喝,声如雷霆:“城上守军听着!我乃大楚杜元帅麾下先锋大将,‘赤面虎’袁朗是也!王伦逆贼,窃据州府,还不速速开门献城,跪迎天兵?否则,待我打破城池,定叫尔等鸡犬不留,血流成河!”
城头之上,守将卞祥闻言,环眼圆睁,虬髯戟张,提起镔铁铁棒便要下城迎战。一旁身着青衫、做文士打扮的**许贯忠**却再次伸手拦住,冷静言道:“卞祥将军息怒。您乃一城主将,三军司命,肩担全城安危,岂可因敌将一言而轻易涉险?此等先锋搦战,正可由许某出马,一会其锋芒,亦可窥其河北精锐虚实,于我守城大有裨益。”
卞祥强压怒火,他深知许贯忠虽看似文弱,实则深藏不露,武艺高强,更兼心思缜密,由他出战确是最佳选择,便郑重抱拳道:“既如此,有劳许先生了!千万小心!”
许贯忠淡然一笑,浑不将城下万千敌军放在眼中,取了一杆浑铁点钢长枪,点齐一千经过休整、士气尚可的精锐马军,放下吊桥,出城列阵。这一千骑兵,虽人数远逊,但阵型严整,鸦雀无声,自有一股森然气度。
两阵对圆,袁朗见对方竟出一青衫文士,心中诧异之余,不免生出几分轻视,喝道:“呔!那南蛮子,报上名来!我袁朗双挝之下,不斩无名之辈!”
许贯忠横枪立马,从容不迫,朗声道:“在下许贯忠,无名山野之人。久闻袁将军‘赤面虎’大名,特来领教高招。”
袁朗不再多言,催动胯下战马,如同离弦之箭,挥舞双挝便直取许贯忠。那双挝带着恶风,一左一右,势大力沉,显是欲凭借蛮力,一合便将这看似文弱的对手砸于马下。
许贯忠眼神一凝,却不硬接。眼看双挝即将临头,他轻提丝缰,战马仿佛通灵,四蹄微动,灵巧地向侧方滑开半步,恰到好处地避过锋芒。与此同时,他手中长枪如毒蛇出洞,疾如闪电,直刺袁朗因发力而露出的肋下空档。这一下闪避与反击浑然天成,妙到毫巅,尽显其武学底蕴。
袁朗心中一凛,暗道“好快的枪,好俊的身手!”,急忙回挝格挡。“铛!”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炸响。许贯忠只觉手臂微麻,心知对方力大,不可力敌。遂将长枪一抖,施展开来,不再与之硬碰,而是倚仗精妙绝伦的招式,一杆长枪使得神出鬼没,枪尖点点,如寒星纷落,又似柳絮飘飞,虚实相间,专攻袁朗周身要害。
袁朗至此方收起全部轻视之心,暗骂自己轻敌,打起十二分精神,将一双水磨挝舞得呼呼生风,泼水不进,与许贯忠战在一处。一个势猛力沉,刚猛无俦,如猛虎下山,欲噬人而食;一个招式精奇,身法灵动,似灵鹤翩跹,于险境中寻觅杀机。二人枪来挝往,马蹄踏碎尘土,战马盘旋嘶鸣,转眼间便斗了八十余合,竟是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两边阵中鼓声震天,助威呐喊之声不绝于耳,直冲云霄。卞祥在城头看得分明,紧握的双拳微微出汗,对许贯忠的武艺暗自赞叹不已。而袁朗心中亦是惊涛骇浪,惊佩交加:“王伦麾下,竟有如此人物!一个看似文士之人,枪法竟如此了得,劲力运用之妙,更在我之上!我若稍有不慎,只怕今日便要栽在此地!”
又斗了十余合,许贯忠见难以速胜,且试探敌军先锋战力、挫其锐气的目的已然达到,虚晃一枪,逼开袁朗数步,拨马便回本阵,口中道:“袁将军武艺高强,双挝神勇,今日领教,果然名不虚传!天色已晚,改日再向将军讨教!”他此行意在试探,既已达成,便不欲恋战,以免徒增伤亡。
袁朗虽战意未休,胸膛起伏,气息微乱,但也由衷敬佩对方武艺,又见城头守备森严,弓弩齐备,己方士气也已受挫,便顺势不再追赶,收兵回营,向杜壆详细禀报。
**杜壆中军大帐内**,闻听袁朗叙述,杜壆浓眉紧锁,手指轻叩帅案:“一个许贯忠,便有如此本事,能与袁将军你战至百合不分胜负……王伦麾下,果然藏龙卧虎,能人辈出。”他看向身旁一直静听不语的李助,“军师,看来这王伦,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难缠。下一步,你以为该如何行动?”
监军段二却按捺不住,骄横插言道:“元帅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就是敌住袁将军一人而已,算得什么大事?我军兵多将广,足有十余万之众,皆是能征惯战之师!当以泰山压顶之势,一路碾压过去,管他什么山南荆南,一并踏为齑粉,直捣黄龙,擒杀王伦便是!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李助目光锐利如剑,越过段二,直接指向地图上的荆南,声音冰冷而清晰:“段监军所言,乃堂堂正正之师,王道战法。然而,王伦非是木石,岂会坐以待毙?其分兵守城,正说明其本部兵力必然空虚。卢俊义南下,确是围魏救赵,意在迫使我军回援南丰,解其荆南之围。然南丰城坚,更有陛下坐镇,短期之内,绝无失陷之虞。”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斩钉截铁:“故此,我军正当反其道而行之!利用我绝对之兵力优势,行**雷霆万钧之举**!不理山南此等癣疥之疾,集中全部精锐,以**十数万大军之浩荡声势,直扑荆南**!荆南若破,王伦授首,则山南不战自降,卢俊义纵使兵临南丰城下,亦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除了退兵,别无他路!此乃**以众击寡,以镒称铢**之道,正是眼下最迅捷、最有效的破敌之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杜壆听着李助的分析,目光在地图上山南与荆南之间来回扫视,脑海中飞速权衡。段二的话虽糙,但大军优势是实;李助之策虽险,却直指核心,若能速胜,确可一战定乾坤!他猛地一拍帅案,眼中精光暴涨,决然道:“好!军师所言,深得我心!传令三军,休整一夜,明日五更造饭,平明拔营,绕开山南,全军开拔,直取荆南!我要在王伦援军赶到之前,以这堂堂之阵,正正之师,一战定鼎淮西!”
**与此同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伊阙关内**,已是厉兵秣马,气氛热烈。
卢俊义手持王伦军令,对麾下关胜、秦明、董平、杨志、索超、琼英六将,以及随军参谋朱武肃然道:“主公在荆南,以万余孤旅,抗杜壆十数万虎狼之师,压力如山,形势危如累卵!我等此番南下,不仅为牵制,更要打出威风,打出气势,要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直插淮西心腹!要让杜壆如芒在背,寝食难安,首尾不能相顾!方能解主公荆南之围!”
“谨遵卢帅将令!”众将轰然应诺,战意高昂。
卢俊义留下乔道清、孙安、花荣、张清四人,领兵一万,谨守伊阙关,监视可能来自北方的残余威胁。自与关胜等六将,率**三万河北百战精锐**,人衔枚,马裹蹄,悄无声息却又迅疾如风地出关南下。这支生力军,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巨龙,沿着淮西腹地,直扑那看似固若金汤的楚王都城——南丰!
淮西大地,风雷激荡。一场兵力悬殊至三比一,关乎两大势力生死存亡的宏大战役,就此全面拉开序幕。王伦需在荆南,凭借坚城与有限的兵力,顶住杜壆主力的狂攻猛打;而卢俊义则要在外线迂回千里,创造奇迹,兵临敌国都城之下。胜负之机,系于毫发之间;智勇之决,即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上演最为浓墨重彩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