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隐沧州王义赴秋闱,叹才孤身探龙潭(1/2)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王伦与燕青二人,扮作游学的主仆,悄然抵达了河北东路的沧州。柴进安排的身份天衣无缝,“王义”此人,籍贯清晰,身世清白,乃是沧州一户早已没落的书香门第之后,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唯余城外一座小小祖宅,正合一个潜心苦读、欲借科考重振家声的寒门士子形象。燕青则化名“贾浪”,以机灵书童的身份随侍左右。二人轻装简从,毫不引人注目。
这沧州,虽比不得晋阳的王者之气,却也因地处南北要冲,漕运便利,别有一番繁华气象。城内车水马龙,酒肆茶楼林立,更有无数前来应考的学子,青衫纶巾,随处可见,为这座城池平添了几分文墨气息。
王伦并未急于入住那处略显破败的“祖宅”,而是在城中寻了一处清静的客栈住下,名为“备考”,实则为深入观察这宋朝的州郡风貌,并让燕青有机会施展手段,悄然布下天罗地网的情报支点。
夜深人静,客栈房间内灯火如豆。王伦并未翻阅经义,而是凭窗远眺,心中思绪万千,远非一个寻常士子所能及。
**“此番冒险深入此地,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他心中暗叹,一股深重的危机感萦绕不去。**“表面上看,我整合梁山与河北,坐拥数十员战将,地盘相连,兵精粮足,声势浩大,连朝廷也要忌惮三分。但自家事自家知,这点家底,与立国百余年、根基深厚的大宋相比,简直是萤火之于皓月!”**
他的思绪深入到人才层面,愈发觉得前景堪忧。
**“论武将,梁山原班人马,真正能独当一面的,不过卢俊义、林冲、关胜等五虎,加上秦明、呼延灼等八彪,满打满算,核心战力不足二十人。十六彪将中,孙立、索超、张清等寥寥数人尚可一用,如李忠、周通之流,不过是凑数的花架子,遇上真正的高手,不堪一击。”**
**“河北降将,史文恭、孙安、卞祥确是万人敌,乔道清、马灵有异术,栾廷玉、山士奇等也算骁勇。但两方加起来,能称得上顶尖的,不过十余人,一流水平的,总计也不过六十来人。这点力量,如何能与大宋庞大的武官体系抗衡?”**
他想起了水浒原着中征讨梁山的十节度使,心中凛然。**“那十节度,如王焕、韩存保、徐京之辈,哪个不是当年绿林巨寇或边军悍将出身?其中至少有五人,实力绝不在林冲、秦明之下!他们麾下的副将、牙将,又该有多少好手?更可怕的是,这还只是朝廷能调动的一部分力量,那些常年镇守西北、应对西夏的边军宿将,如种家军、折家军中,又隐藏着多少高手?恐怕一个种师道,其麾下能征惯战之将,就不比我整个同盟少!”**
**然而,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王伦的眉头紧锁,**“我军中,猛将不少,冲锋陷阵、斩将夺旗者众。但……真正的帅才呢?卢俊义武艺冠绝,性情却略显朴质,临机决断、统筹全局非其所长;关胜、呼延灼乃将门之后,熟读兵书,或可独领一军,堪为良将,然其格局气度,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魄力与智慧,仍显不足,难称国之柱石、三军统帅!史文恭勇则勇矣,偏狭少谋;孙安沉稳,却失之进取……放眼麾下,竟无一人可称韩信、李靖般的名帅之才!将来若与朝廷全面开战,面对老于军旅、深谙韬略的西军宿将,我军在战略层面,靠谁去抗衡?”** 这种缺乏顶级军事大脑的空虚感,让他不寒而栗。
而一想到文治方面,王伦更是心头沉重,甚至比缺乏帅才更甚。
**“武将尚且能凭血勇挣扎一番,这治理天下的人才,我处几乎是荒漠!吴用机变,长于阴谋诡计、人际周旋,于钱粮赋税、刑名律法、民生工程等实实在在的治国阳谋,却是所知有限,管理目前这几州之地已是左支右绌;朱武懂些阵法韬略,于民政经济却是门外汉;萧让只会模仿笔迹,金大坚只管刻印,蒋敬能算账,却无宏观经济学问,更别提制定经济政策……除此之外,还有谁?裴宣算个执法官,但仅凭他一人,如何架构一套行之有效的司法体系?如何培训足够的基层官吏?”**
**“打天下难,治天下更难。如今地盘尚小,吴用等人还能勉强支撑,靠着我在大方向上指点,柴进打理商贸,李应管着农桑,倒也能运转。可将来呢?若真有一日,疆域扩大,百姓数百万,政务千头万绪,就凭现在这点人手,如何能支撑起一个国家的运转?难道要让李逵去断案,让刘唐去收税吗?那才是真正的取乱之道,瞬间便会土崩瓦解!”**
**“反观朝廷,纵然蔡京、高俅祸国殃民,但科举取士百余年,天下英才十之八九尽入其彀中。六部堂官、各路监司、州府县令,哪怕其中大半是庸碌之辈,但总有那么一些干练之才在维持着这个庞大帝国的运转。这些人,懂得如何征税,如何治河,如何断案,如何安抚百姓,如何协调各方利益。这些实实在在的治理学问,我那里有谁懂?”**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绝非盲目扩张地盘,那只会让本就脆弱的人才体系更加捉襟见肘,如同小儿舞大锤,未伤敌先伤己。当务之急,是吸纳人才!尤其是那些真正懂得如何‘治国平天下’的文士,以及那些尚未被朝廷重视、或郁郁不得志的武将谋臣!梁山和河北的名声,吸引绿林豪杰绰绰有余,但想吸引这些自诩清流的读书人和在体制内尚有前途的官员,却是难上加难。读书人重名节、重出身、重前程,不比武将易于拉拢。唯有亲身潜入这龙潭虎穴,以他们认可的方式——科举,展现出超越常人的见识与格局,方能引起注意,结下善缘,乃至暗中引为己用。那些屡试不第、心怀怨望,或有才却因朝中无人而不得升迁的‘落魄英才’,或许正是我可趁隙而入的目标。”**
这番思量,清晰地映照出王伦作为穿越者的远见。他看到的不仅仅是沙场上的胜负,更是未来政权能否立足、能否长久的根基所在。
在此期间,王伦白日里或于客栈书房静坐,翻阅这个时代的经义典籍,熟悉文风体例;或漫步街市,体察民情。夜晚则雷打不动,继续修炼《灵飞经》。内力虽增长缓慢,但那股气流已愈发凝实,运转周天时浑身暖洋洋的,耳聪目明,精力充沛,连带记忆、理解能力似乎也有所提升,过往读过的经史子集,乃至前世零散的社科知识,竟能清晰地映照心间,融会贯通。这让他对即将到来的考试,更多了几分超然的底气。
在客栈中,他也并非完全隔绝外人。这日午后,他在客栈大堂角落品茶,听得邻桌几位士子正在争论漕运利弊,言辞颇为激烈。其中一人,年约二十五六,面容清癯,衣着朴素,正侃侃而谈:“……漕运之弊,不在运力,而在沿途税卡林立,胥吏盘剥!运粮十石,至京师恐不足七石,此非耗于路途,实耗于人情关卡也!” 其言切中时弊,引得王伦侧目。
王伦便端茶过去,拱手道:“适才闻兄台高论,深有同感。在下王义,沧州人士,未知兄台高姓大名?”
那士子见王伦气度不凡,忙起身还礼:“不敢,在下张继先,乃本州一小吏之子,见笑于方家了。”
二人交谈起来,王伦发现这张继先对刑名钱谷、地方庶务极为熟稔,显然是从小耳濡目染,且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并非死读书之辈。王伦心中暗喜,此等精通实务的人才,正是同盟所急缺。
又过了几日,王伦在书铺偶遇一寒门士子,名为陈东,此人不过弱冠之年,却眉宇间带着一股忧愤之气,正与书铺老板争论一本关于辽国风物的杂记价格,言谈间对辽国局势、边关防务竟颇有见地。王伦上前代为付了书款,陈东初时推拒,见王伦言辞恳切,方才接受。二人攀谈,陈东忧心道:“北虏虎视眈眈,朝廷却文恬武嬉,只知岁币求和,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其人家国情怀甚重,且敢于直言,王伦亦觉是可造之材。
此外,他还结识了一位年近四十的老秀才,名叫李文渊,屡试不第,以在城中设馆教书为生,学问扎实,尤其精通典章制度,只是时运不济,言语间常带落寞之意。王伦偶尔与他讨论经史,总能引其抒发胸中块垒,亦觉此人心有锦绣,只是困于场屋。
与这几人交往,王伦皆以平等论交,偶尔在讨论中稍加点拨,抛出一些超越时代的见解,如“税法之要,在于公平简明,而非锱铢必较”、“边患之除,根子在国力之强,而非一味筑墙”,每每让张继先、陈东等人沉思良久,觉得这王义见识非凡,引为知己。王伦则暗中观察,将这些人的才学品性一一记下,以备将来之用。
时光飞逝,转眼已至八月秋闱之期。
这一日,沧州贡院外人头攒动,数千名学子提着考篮,经过衙役严格的搜检,鱼贯入场。气氛庄重而肃穆,甚至带着几分压抑。王伦——此刻已是士子王义,青衣小帽,神色平静地随着人流踏入号舍。这狭小逼仄的空间,将是未来数日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战场。
号舍落锁,梆声响起,试卷下发。
王伦展卷细观。首场考经义,题目出自《春秋》,要求阐发“尊王攘夷”之大义。这对于熟读经典的学子而言,本是寻常。但王伦却并未急于下笔,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超越时代的光芒。
“尊王攘夷,固是《春秋》大义。然则,何谓‘王’?何谓‘夷’?”他心中暗忖,“若只知恪守旧说,人云亦云,不过腐儒耳。欲脱颖而出,需见人所未见。”
他回想起前世所学的历史唯物主义与地缘政治学观点,再结合北宋如今面临辽、夏威胁的现实,心中已有定见。于是,他提笔蘸墨,破题便不同凡响:
**“臣闻,王者,天下共主,非徒血胤之承,实乃德政之所归,万民之所仰也。夷夏之辨,在文明之进退,非尽关地域之南北、血统之纯杂……”**
他并未否定传统“尊王”思想,而是将其内核提升至“德政”与“民心”的高度。继而笔锋一转,论及“攘夷”:
**“……是故攘夷之上策,非尽在修垒练兵,更在于修明内政,富国强兵,使礼乐文明远播,令四夷自惭而慕化。昔齐桓公尊王,非独仗兵威,更在存邢救卫,兴灭继绝,此乃王道之攘夷也。若内政不修,民有菜色,纵有雄兵百万,何以服远人?何以称尊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