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弑昏君群丑图亡勉 伏天网义侠诛奸邪(1/2)
纪山天险的失守,如同推倒了淮西王朝的最后一块多米诺骨牌。卢俊义大军并未做丝毫停留,立刻兵分两路:以孙安为先锋,索超、徐宁为左右翼,精锐尽出,如同三股不可阻挡的铁流,沿着官道与隘口,向南丰府迅猛穿插。沿途虽有零星城寨试图抵抗,但在卢俊义大军的赫赫兵威与“只诛首恶,余者不究”的攻心政策下,大多迅速瓦解,或降或逃,通往南丰的道路正被迅速肃清。
消息像带着瘟疫的鸦群,扑棱着翅膀飞入南丰城,将最后一丝侥幸也啄食殆尽。城内的恐慌如同溃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大街小巷。商铺紧闭,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只有零散的兵卒像无头苍蝇般乱窜,更添几分败亡前的混乱。皇宫,这座淮西权力的,此刻却像一座华丽的陵墓,弥漫着绝望的死气。
雕梁画栋的寝宫内,王庆瘫坐在龙椅上,脚下滚落着几个东倒西歪的酒坛,昂贵的江南织锦地毯上污秽不堪。他双眼赤红,头发散乱,昔日睥睨淮西的“楚王”威风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和酒精吞噬的空壳。
“废物!全都是废物!”他猛地将手中的金杯砸向殿柱,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李助呢?朕让他回援!他的人在哪里?!段二呢?他的南线大军都是纸糊的吗?!还有杜壆……杜壆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反贼!!”他语无伦次地咆哮,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撞击回荡,最后化为一阵神经质的、带着哭腔的喃喃自语,“完了……都完了……朕的江山……”
阶下,只有段二、方翰以及闻讯匆匆从自己宫中赶来的段三娘。段二肥胖的脸上油光与冷汗混杂,小眼睛里闪烁着狐狸般的狡黠与兔子般的惊惧;方翰则面沉如水,眼神在昏黄的宫灯下显得愈发阴鸷难测,他的站位,不经意间更靠近段三娘一些;段三娘更是粉面含霜,她不仅恨步步紧逼的王伦,更恨眼前这个曾经许诺她母仪天下、如今却烂醉如泥的男人。尤其是近来,王庆沉迷于新纳的两个年轻妃子,早已将她这个“旧爱”抛诸脑后,那股被冷落、被背叛的妒火在她心中日夜焚烧,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燃尽。她的目光与方翰偶尔交汇,那其中蕴含的不仅是同谋的默契,更有一丝超越政治同盟的、炽热而扭曲的情感——那是长期偷情带来的亲密与信任,一种在危难时刻愈发显得牢固的肮脏纽带。
“陛下,”段二擦了把额头的汗,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惯有的谄媚,却掩饰不住颤抖,“陛下万勿过于忧心!南丰城高池深,粮草……尚可支撑数月。李助元帅……想必正在星夜兼程回援的路上。只要我等上下一心,坚守待援,未必……未必没有转圜之机……” 他刻意避开了一个事实:李助与其侄李懹,早已在数日前,随着纪山溃兵回到了南丰。然而,在段二和方翰不遗余力的挑拨下,猜忌心极重的王庆,以“丧师失地,其心难测”为由,不仅没有让李助叔侄重整兵马,反而剥夺了他们的兵权,仅给了个虚衔,让他们在府中“静思己过”。如今城中兵权,尽数落入段二和方翰之手。
“转圜?哪来的转圜!”王庆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剜着段二,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卢俊义的先锋斥候已经出现在城外三十里!王伦的主力正在合围!李助?他要是能来,早就来了!你们……你们是不是也想像杜壆一样,背叛朕?!是不是!”他状若疯癫,抓起案几上沉重的玉镇纸,用尽全身力气朝段二掷去!
段二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躲开,玉镇纸“嘭”地一声砸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碎片四溅。他心中又惊又怒,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方翰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讽弧度,甚至借着袖子的掩护,轻轻捏了捏段三娘冰凉的手,示意她少安毋躁。
“陛下,”方翰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与己无关的事实,“为今之计,唯有固守待变。或许……可派一心腹死士,缒城而下,尝试向江南方腊求援?许以淮西半壁江山,或可……”
“方腊?那个私盐贩子?!”王庆嗤笑一声,随即被更深的绝望淹没,“远水解不了近渴!来不及了!都完了!你们……都给朕滚!滚出去!”他挥舞着双臂,像驱赶苍蝇一样,随后又瘫软下去,抓起酒坛继续往嘴里灌。
看着王庆这副彻底崩溃、不可理喻的模样,段二、方翰和段三娘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最后一丝对这个人、对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的幻想,彻底破灭了。他不再是他们的君王,而是他们求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甚至可能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与此同时 - 南丰城内,李助府邸)**
与皇宫的喧嚣绝望不同,李助的府邸一片死寂,如同它的主人一般,被无形的压抑笼罩。书房内,只点着一盏孤灯,李助与李懹相对而坐,两人皆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脸上充满了疲惫、愤懑与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叔父,段二、方翰把持兵权,排斥异己,陛下又听信谗言,将我们闲置在此!如今城外大军围城,覆灭在即,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李懹年轻气盛,拳头紧握,骨节发白。
李助缓缓抬起头,昔日睿智从容的“金剑先生”,此刻眉宇间刻满了深深的忧虑与无奈,但那双眼睛深处,却仍有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他低声道:“懹儿,稍安勿躁。陛下虽……虽受蒙蔽,但我等身为臣子,岂能坐视淮西基业就此葬送?困守孤城,唯有死路一条。”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压得更低:“为今之计,唯有行险一搏。你我二人,趁夜黑时分,凭身手潜出城去。南丰虽危,但淮西各州府,尚有部分零散兵马及忠义之士。我料定王伦主力汇聚于此,后方必然空虚。你我可分头行动,你去西北,联络旧部,我去东南,收拢溃兵。若能集结一支力量,在外围袭扰王伦粮道,或攻其必救之处,或可牵制其兵力,为南丰……为陛下,争得一线生机!纵然不能扭转乾坤,亦算尽了我等为臣之本分!”
李懹眼中一亮,但随即担忧道:“可是叔父,陛下和段二他们若发现我们不在……”
“顾不得这许多了!”李助断然道,“他们只会以为我们贪生怕死,弃城而逃!如此也好,正好方便我们行事。记住,出城之后,隐匿行踪,谨慎联络,非绝对可靠之人,不可轻信。若事不可为……便保存实力,以待天时!”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侄儿明白!”李懹重重点头。
计议已定,两人不再犹豫,检查好随身兵刃与少量金银,吹熄灯火,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青烟,悄无声息地越过高墙,利用对城防的熟悉和超凡的武艺,避开巡逻队,寻觅守备薄弱之处,缒城而下,迅速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他们的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那些忙于策划弑君和逃亡的人。
**(王伦大营 - 南丰城外三十里)**
与南丰城内的绝望形成天壤之别,王伦大军连营数十里,号角相闻,旌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一股肃杀而昂扬的士气直冲云霄。中军大帐内,王伦正与卢俊义、陈韬、关胜、卞祥、张清等核心将领进行最后的战略部署。令他们欣喜的是,原本坐镇荆南,负责后勤与地方安定的**萧嘉穗**,也已快马加鞭赶至前线。他风尘仆仆,但目光清朗,一入帐便拱手道:“主公,卢将军,荆南已定,各州府政务已上正轨,粮草军械转运通畅,嘉穗特来听用,愿效微劳。”
王伦大喜:“萧先生来得正好!荆南能如此快速安定,先生居功至伟!如今南丰指日可下,正需先生这般熟悉政务、善于抚民之才,为接收此城做准备。”
萧嘉穗谦逊一笑,随即参与到军议中。陈韬指着巨大的南丰城防图,冷静分析:“南丰已成瓮中之鳖,城内守军士气崩溃只在旦夕之间。强攻可下,然我军亦要付出代价,且城中百姓必遭涂炭,非仁者之师所为。”
卢俊义微微颔首,沉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军师所言极是。困兽犹斗,不如待其自乱。王庆众叛亲离,其核心圈内,段二、方翰、段三娘之流,绝非殉道死节之人。我军四面合围,断其外援,其内部必生龃龉,甚至……祸起萧墙。只是,需谨防一人。”
“哦?卢将军所指是?”王伦问道。
“金剑先生李助。”卢俊义目光凝重,“此人非段、方等鼠辈可比,有韬略,通军务,更难得的是,其对王庆尚存几分愚忠,在军中也颇有威望。据最新探报,他已回到南丰,但被剥夺兵权,闲置在家。此乃隐患,若其被重新启用,或自行其是,以其能力,或能短暂凝聚部分人心,给我军造成麻烦。需密切关注其动向。”
陈韬捻须道:“卢将军所虑极是。李助此人,确与段二之流不同。据戴宗、时迁先前探知,其撤离纪山时,并未完全执行焚毁粮草的命令,可见其心存一丝理智与对将士的怜悯。此或可作为日后劝降的契机。然其忠心顽固,眼下仍是我军之敌。”
王伦目光锐利,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做出了决断:“李助之事,暂且留意,加派斥候,监视其府邸及可能动向。先以雷霆之势解决南丰。传我将令:其一,大军合围,锁死四门,但围三阙一,于城西留出缝隙,施加心理压力。其二,箭书日夜不停射入城中,内容要变——**只诛首恶王庆,余者不究!擒杀或献王庆、段二、方翰、段三娘者,无论兵民,皆赐千金,授官爵!** 其三,卢俊义将军,烦请你派孙安、索超、徐宁诸位将军,分兵肃清周边负隅顽抗的州县堡垒,剪除羽翼,确保南丰彻底孤立,并密切监视淮西各地有无异动!其四,戴宗、时迁!”
“在!”神行太保与鼓上蚤应声出列。
“戴宗,负责各军联络,确保消息畅通。时迁,你轻功卓绝,我要你设法潜入城中,或于城外高处,密切监视皇宫、段、方府邸以及……李助府邸的动静,尤其留意有无异常人员、车辆出入。我料定,段、方这几人绝不会坐以待毙!至于李助……看他如何抉择。”
“得令!”二人领命而去。
王伦这一套组合拳,尤其是那精准无比的箭书,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在南丰城内,特别是在段、方等核心圈子里引发了惊天动地的爆炸。
**(南丰皇宫 - 深夜)**
夜色如墨,将华丽的皇宫浸染得如同巨大的墓穴。王庆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被内侍抬回寝宫,鼾声如雷,对近在咫尺的杀机毫无察觉。
而在段二府邸那间隐蔽的密室内,烛火摇曳,将三张因贪婪、恐惧和疯狂而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恶鬼。
“箭书!你们都看到了!”段二压低声音,脸上的肥肉不住抖动,“王伦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千金、官爵!现在满城的人,恐怕都想着拿我们的人头去领赏!还有李助那个家伙,莫名其妙就消失了,我看八成也是跑了!”
方翰阴恻恻地接口,目光却炽热地黏在段三娘身上,语气带着一种异样的亲昵:“跑了更好,省得碍事。王庆已是冢中枯骨,我等何必为他殉葬?不如……借他项上人头一用,作为我等投奔新主的晋身之阶!三娘,你说呢?”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着段三娘的耳根说的,气息吹动了她的鬓发。
段三娘感受到耳畔的热气,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颤,眼中闪烁着怨毒和决绝的光芒,她反手用力握了一下方翰的手,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和对未来的疯狂渴望:“二哥,还犹豫什么?这无情无义的昏君,心里早就没有我们了!杀了他!拿他的头,再加上宫里的金银财宝,足够我们远走高飞,双宿双飞,逍遥一世!方翰,你在宫中经营日久,路径和守卫……”
方翰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而残忍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与段三娘携巨财富隐的美好未来:“段娘娘放心,我的……三娘。”他故意顿了顿,享受着这危险的亲密,“王庆寝宫外围的禁卫统领,早已被我拿住把柄,今夜正值他当班,我已许以重利,并谎称有紧急军情需面奏,他会行个方便。内殿伺候的太监,也多半是我的人。至于其他区域的巡逻队,我也已利用监军之权,以‘加强城墙防务’为由,进行了临时调动。今夜,是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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