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府衙暗流(1/2)

广元府的冬夜向来寂静,但这一夜,知府衙门后堂的灯火却亮到了三更。

知州张毅披着狐裘坐在书案后,手中茶盏已凉透,他却浑然未觉。案上摊开着一封密信,纸是上好的宣纸,字迹工整如印刷,内容却让他心惊肉跳。

“丑时三刻,黑松林。一个不留。”

没有落款,只有一枚朱红印章——北斗七星环绕着一个“癸”字。

张毅盯着那印章,手指微微发抖。这封信是一个时辰前送来的,送信的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放下信就消失在街角。张毅立刻派人去追,却一无所获,仿佛那人从未存在过。

“大人。”师爷陈文推门进来,带来一股寒气,他身后跟着捕头刘威。

“如何?”张毅抬头。

陈文摇头:“查不到。城门守卫说今夜无陌生人进出,街面巡查也说未见异常。”

“那这信难道是鬼送来的不成?”张毅将信纸重重拍在案上。

刘威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黑松林那边……王光押解的队伍今日午后应当经过那里。”

张毅瞳孔一缩。

他当然记得。三天前,利州大牢移交这批犯人时,押送文书上盖的是刑部侍郎的私印,附言只有八个字:“稳妥押送,静候上命。”而侍郎大人的亲笔密函中说得更直白:“犯人中有要犯,务必全数押至广元,不得有失,亦不得深究。”

不得深究。

张毅为官二十载,自然明白这四个字的分量。能让刑部侍郎亲自过问,又要求“不得深究”的案子,背后牵扯的绝非寻常。

“刘威,”张毅缓缓道,“你带一队人,现在出发去黑松林。”

“现在?”刘威一愣,“大人,子时已过,黑松林距此五十里,就是现在出发,赶到也是寅时末了……”

“所以要快。”张毅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若是无事最好,若真有事……”

他没说完,但刘威懂了。

“卑职领命。”刘威抱拳,转身匆匆离去。

陈文这才走近,声音压得更低:“大人怀疑王光他们……”

“不是怀疑,”张毅打断他,“是确定。”

他走回书案,拿起那封信,在烛火上点燃。火苗蹿起,映亮他阴晴不定的脸:“这封信是警告,也是试探。警告我不要多事,试探我站哪边。”

“站哪边?”陈文不解。

张毅看着信纸烧成灰烬,才缓缓道:“陈文,你跟我多久了?”

“十一年了,大人。”

“十一年,”张毅苦笑,“你可知道,这十一年里,我经手过多少‘不得深究’的案子?”

陈文摇头。

“七件。”张毅竖起手指,“平均不到两年就有一件。每一次,都是重犯移交,每一次,都是密令押送,每一次,都要求‘不得深究’。而每一次押解之后,相关卷宗都会在三个月内消失——不是遗失,是消失,从归档记录到经办人员,统统抹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陈文倒吸一口凉气。

“这次是第八件。”张毅坐回椅中,显得疲惫不堪,“你知道前七件的结果吗?”

“卑职不知。”

“我也不知道。”张毅闭上眼,“因为知道的人,后来都‘意外’身亡了。三年前的利州通判李大人,酒后坠湖;两年前的渝州推官孙大人,家中失火;去年,连刑部一位主事都在回乡途中遇了山匪……”

陈文脸色发白:“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张毅睁开眼,眼中尽是血丝,“这次王光若真在黑松林遇袭,那么袭击者绝不是寻常山贼。而无论袭击成功与否,我这个广元知州,都已卷进去了。”

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张毅和陈文同时起身。马蹄声在衙门外停住,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嘶喊声。

“来了。”张毅喃喃道。

堂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满身血污、腿上缠着破布的年轻人踉跄冲进来,扑通跪倒在地:“大人!黑松林……遇袭!”

正是王光派来求援的李四。

***

寅时三刻,广元府衙灯火通明。

张毅坐在正堂上首,堂下站着府衙大小官员——通判、推官、经历、照磨,以及刚刚赶回来的捕头刘威。李四已被扶去治伤,但带回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十一具黑衣人尸体,无身份标识;我方阵亡十五人,重伤六人;囚犯死亡九人,逃脱二十三人,仅三人被控制。”张毅念着刘威带回来的初步呈报,声音冷得像冰,“而袭击者,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主动撤退。各位,谁能告诉本官,这究竟是劫囚,还是灭口?”

堂下鸦雀无声。

通判周明硬着头皮开口:“大人,无论劫囚还是灭口,当务之急是追捕逃犯。二十三个戴枷囚犯,在这寒冬腊月跑不远,应立即发下海捕文书,各县协查……”

“协查?”推官吴志打断他,“周通判,你可知道这批犯人的来历?”

周明一怔:“利州大牢移交,文书上写着……”

“文书上什么都没写!”吴志提高声音,“只有刑部批文和一串名单!罪名呢?案情呢?卷宗呢?一概没有!你让下面各县怎么协查?说‘抓逃犯’,犯什么事不说,长什么样也只有一份三年前的画像,这怎么抓?”

“那按吴推官的意思,就不抓了?”周明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够了。”张毅一拍惊堂木。

堂下安静下来。

张毅扫视众人,缓缓道:“追捕逃犯是自然要做的,但在这之前,有一件事必须先查清楚:黑松林袭击,是谁干的?为什么?”

他又看向刘威:“现场可有线索?”

刘威抱拳:“回大人,卑职仔细查验了黑衣人尸体。衣物无标识,兵器无铭文,但有两处蹊跷。”

“说。”

“其一,所有黑衣人的右手虎口都有厚茧,是常年握刀所致,但茧的位置整齐划一,像是统一训练出来的;其二,其中三人的靴底有磨损,磨损位置相同,似乎是某种特定步法训练留下的。”

张毅和陈文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有,”刘威补充道,“王捕头在昏迷前交给卑职一物。”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露出一枚铜钱。

压胜钱,北斗七星,癸字。

堂中几位老官员的脸色瞬间变了。

张毅接过铜钱,指尖摩挲着冰冷的铜面,良久才道:“刘威,你先带人去追捕逃犯,以黑松林为中心,方圆三十里内仔细搜山。周通判,你拟一份海捕文书,暂不写罪名,只写体貌特征,发往各县。吴推官,你负责审讯那三个被控制的囚犯,尤其是那个过山——我要知道,他为什么会被特殊对待。”

众人领命散去。

堂中只剩下张毅和陈文。

“北斗癸字,”陈文低声道,“大人,这莫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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