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2/2）
晏淮序凑到予乐安旁边，挤眉弄眼地小声说：“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酷的学姐？也不早点介绍。”
程究也嘿嘿傻笑。
闻也则走到林素儿旁边，就攀岩的技巧和发力方式聊了几句，两人居然聊得挺投契。
从攀岩馆出来，晏淮序大手一挥：“为了庆祝乐安今天成功挑战自我，也为了欢迎林学姐，我请客，去吃冰。”
于是，一行人吵吵嚷嚷地走向附近的冷饮店。
予乐安虽然话不多，但看着某对活宝试图在林素儿面前玩耍，闻也和她偶尔就某个话题进行简短的交流，以及林素儿面对他这群闹腾的朋友时，那始终平静含着若有若无趣味的眼神……
他忽然觉得，这种氛围，并不让人讨厌。
林素儿没有刻意融入，她只是做她自己，安静地吃着冰，偶尔回应几句。
自那以后，林素儿偶尔会在食堂遇到他们一群人时，自然地走过来同桌吃饭。
会在予乐安被活宝“骚扰”得有些无措时，用一个问题或者一个眼神巧妙地转移那两人的注意力。
她像一缕清风，悄无声息地渗入了予乐安那个原本由悲伤和沉默构筑的小世界，也被他那群真诚又闹腾的朋友所接纳。
他们知道了她是高三的学霸，性格有点冷但人很好，攀岩很厉害，而且对乐安有种特别的关照。
时间从春末流淌至盛夏，蝉鸣渐起，毕业季的氛围如同逐渐升高的气温，弥漫在校园里。
予乐安高二的课程即将结束，而林素儿的高中生涯则走到了尾声。
他们有时候还是会在图书馆不期而遇，只是林素儿手边的书，渐渐从各类拓展读物变成了厚厚的志愿填报指南和高校简介。
一天放学后，林素儿在车棚叫住了推着单车准备回家的予乐安。
“予乐安。”
予乐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夕阳的金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
林素儿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浅绿色的信封递给他：“我后天离校，这是我新的联系方式。”
她补充道，“以后如果遇到学习方面的问题，或者……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可以找我。”
予乐安接过信封，他低头，看着信封上清秀的字迹，喉咙有些发紧。
这意味着一段安静的陪伴即将告一段落。
“谢谢。”予乐安声音很轻，却比以往多了些切实的重量，“祝你前程似锦。”
林素儿嘴角弯了一下：“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她说完便利落地转身，推着自己的自行车，汇入了放学的人流中。
予乐安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才小心地将那个浅绿色的信封放进了书包最里层的夹袋。
林素儿毕业离校那天，校园里格外喧闹，高三的学生们穿着校服，互相在校服上签名，合影留念，哭哭笑笑。
予乐安没有去凑热闹，他在课间休息时远远地站在教学楼走廊的窗边，看着楼下广场上那群即将各奔东西的少年少女。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林素儿，她安静地站在一棵香樟树的阴影下和一个看起来是老师的女士说着话，脸上淡淡的微笑。
予乐安默默地看着，心里有些怅惘，像她这样的人，无论去哪里，都会走得很好。
那天晚上，予乐安回到家，犹豫了很久才拿出那个浅绿色的信封，按照上面的号码，发送了一条简短的好友申请。
申请很快就被通过了，对话框里，林素儿的头像是一片宁静的星空。
予乐安想了很久，只发送过去四个字：
「一路顺风。」
过了一会儿，那边回复了，同样简洁：「你也是，加油。」
对话就此停住，没有没话找话的寒暄，也没有对未来的空泛承诺。
林素儿的毕业，带走了一段安静陪伴的时光，但也留下了一份沉淀下来的温和的念想和一条通往更广阔世界的线索。
予乐安的生活渐渐恢复了原有的节奏，盛夏的阳光慷慨地洒满大地，透过繁茂的树叶，在公园的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予乐安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手里拎着一小袋猫粮，独自一人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
他走到公园深处那片流浪猫经常聚集的角落，几只猫咪立刻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脚。
他蹲下身，将猫粮倒在干净的水泥地上，它们都凑过来进食，予乐安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平静的柔和。
喂完猫，他去了附近的社区服务中心，那里正在组织为孤儿院募集图书和玩具的活动。
予乐安默默地将自己整理好的几本崭新的绘本和一套未拆封的积木放进捐赠箱，然后在志愿者名单上签下了一个化名。
几天后，那所孤儿院举办公开接待日，允许外界爱心人士前往探望和陪伴孩子们。
予乐安坐在院子角落的秋千上，看着孩子们奔跑嬉戏。
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抱着一个掉了漆的皮球走到他面前，他愣了一下，然后轻轻推着秋千，陪她玩起了最简单的传球游戏。
小女孩咯咯的笑声，像清脆的风铃，短暂地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
一周后的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予乐安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和口罩，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过一所小学和幼儿园的僻静街道，正是放学时间，幼儿园门口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充满了孩童的喧闹声。
予乐安压低了帽檐，加快了脚步，想要快速穿过这片过于鲜活和热闹的区域。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予乐安哥哥？是你吗？”
予乐安的脚步猛地顿住，这个声音……
他记得是沈玥儿。
予乐安缓缓转过身，隔着口罩，他看到那个穿着可爱公主裙的小姑娘，正仰着头睁着那双酷似她哥哥的大眼睛，好奇又期待地看他。
她长高了一点，但眼神里的天真和依赖依旧。
“予乐安哥哥！真的是你呀！”沈玥儿确认是他，立刻开心地跑过来，小嘴像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
“你都好久好久没来我家玩了，我哥哥也不见了，妈妈说他去很远的地方上学了，你去哪儿了呀？你的帽子好好看，但是为什么戴着口罩呀？是生病了吗？”
小女孩一连串的问题，像细密的针，轻轻扎在予乐安心上那些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他看着沈玥儿毫无阴霾的眼睛，听着她提起那个已经变得陌生的名字和家庭，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予乐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沈玥儿平行，隔着口罩声音有些发闷，却尽量放得轻柔：
“小妹妹，你认错人了。”
沈玥儿愣了一下，小脸上写满了困惑：“不会的，我认得你，你是予乐安哥哥！”
予乐安没有再解释，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下。
那是他之前去孤儿院时，工作人员发给志愿者哄孩子用的水果糖。
他拿出一颗包装鲜艳的草莓味硬糖，轻轻地塞到了沈玥儿的小手里。
“这个给你吃，”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快回去吧，你家人该等着急了。”
他没再看沈玥儿困惑又有些失落的表情，迅速站起拉低了帽檐，仓促地转身汇入了人行道上稀疏的人流，很快便消失在街角。
沈玥儿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心里那颗带着陌生哥哥体温的糖果，又抬头看了看予乐安消失的方向，小嘴撅了起来，小声嘟囔着：“明明就是乐安哥哥嘛......”
而予乐安在拐过街角后，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才敢微微喘息。
他摘下口罩露出的下半张脸，嘴唇紧抿，眼眶有些不受控制地泛红。
那颗糖，像是一个句号，被他亲手画在了与那个家庭最后的藕断丝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