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龌龊心思(2/2)

然而,沈家作为老牌世家,是何等的精明。

他们早已看出,永昌帝内心深处极为看重皇子生母的出身,顾琰的宫女母亲注定是他无法逾越的障碍,加之顾琰此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并非易于掌控之辈。

因此,沈家虽不想和他结怨,却也不愿将真正的嫡系血脉押注在他身上,便玩了一手李代桃僵,将家族中一个不受重视、生母是外室的女人沈娓,认在名下,嫁给了顾琰为安王妃。

此举虽未明着拒绝顾琰,但其间的轻视与敷衍,顾琰岂会不懂?婚后,沈娓在安王府并不得宠的消息隐隐传出,便足以说明顾琰心中对此事的怨怼从未消散,但他城府极深,表面上依旧对沈家维持着亲近热络的姿态。

但沈崇山也是纵横官场多年,看得分明,自然不会被他这番作态迷惑。

况且,即便沈家要支持一位根基较浅的皇子,以便将来更好地掌控,也绝不会选择顾琰这种心机深沉、睚眦必报的毒蛇。他们要选的,必须是性格更为柔弱温顺,易于拿捏摆布的傀儡。

顾琰此人,显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这份“热情”,他们沈家可消受不起。

沈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管那簪子到底是谁让她做的呢,反正那贱婢的女儿最好把眼睛熬瞎。”

安王营帐内,灯火通明。

沈娓亲手端着一碟刚出炉的精致点心和一小盅温补的羹汤,步履轻柔地走到书案前。

顾琰正执卷夜读,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有几分清俊,却也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

“王爷,夜深了,用些点心羹汤,早些歇息吧。”沈娓将托盘轻轻放在案几一角,声音温婉。

顾琰头也未抬,目光依旧落在书卷上,只淡淡“嗯”了一声,语气疏离而客气:“有劳王妃,放下即可。本王还有些书未看完,王妃先回去歇着吧,不必在此伺候。”

沈娓嘴唇微动,还想说些什么,可见他丝毫没有与自己交谈的意思,最终只是黯然地垂下眼眸,低声道:“是,那妾身告退。”

她默默行了一礼,转身悄然退出帐外。

听着脚步声远去,顾琰才缓缓放下书卷,眼中翻涌着深深的算计。

他已听闻了沐二小姐与七皇子珠胎暗结、即将嫁入皇室的消息,思绪开始发散:那沐二小姐不顾礼义廉耻,未婚先孕,硬是逼得老七认下,虽只是个侧妃,但也算进了皇家门。但这已经定下婚约的正妃还未过门,侧妃和庶长子便冒了出来,江家那边,怕是憋闷得很。

忽然,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若是……我与那沐大小姐沐希,也来个“情不自禁、”,纵然她与十三弟有婚约在先,到了那般境地,除了嫁给我,她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这念头一起,便疯狂滋长。

顾琰在内心极力为自己粉饰,说服这并非龌龊的想法:这非见色起意,我这是真心为她考量。十三弟那人,身负异族血脉,前途难料,跟着他未必是福。而我,却能给她实实在在的荣华富贵,日后登临大位,也至少会给她一个贵妃之位,而不是叫她去边疆吃沙子……而且……我对不起希儿的,也可以将补偿给沐大小姐,她们那样相像,一定是上苍怜我,让我和希儿再续前缘……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眼神逐渐变得炽热,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拥穆希入怀的场景。

与此同时,沈娓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帐篷中。

还未等她从顾琰的冷待中缓过神来,贴身侍女便捧着那个熟悉的螺钿漆盒,面色为难地走上前来。

“王妃……沈家那边,将簪子……退回来了。”

沈娓心中一沉,接过盒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那支被绞得粉碎、只剩下光秃秃金丝骨架的羽簪,以及那些如同被践踏过的彩色羽毛碎片。

“……不慎弄坏了……甚是喜欢……有劳王妃再亲自制作一支……”侍女支支吾吾地说着沈淼的口信。

看着那支残簪,听着侍女复述的刻薄话语,再想到方才丈夫毫不掩饰的冷淡,沈娓只觉得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她眼神空洞,紧紧攥住了那冰冷的金丝簪骨,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最终却只是无力地松开。

静默了许久后,沈娓才极轻地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知道了。”

她没有愤怒的斥责,也没有委屈的泪水,只是转身,对着帐外候命的仆从吩咐道:

“去把王爷今日猎到的那只白颈雉鸡拿来。”

仆从很快提来一只华丽的竹笼,里面关着一只羽毛艳丽、精神尚好的雄雉,而那雉鸡似乎察觉到不安,在笼中焦躁地踱步。

沈娓亲手打开笼门,不顾雉鸡的惊慌扑腾,一把将它拽了出来,纤细的手指发挥出一股狠戾的力道,精准地攥住雉鸡背上最漂亮的几根长羽,猛地一拔!

“咯——!”雉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烈地挣扎起来,翅膀疯狂拍打,羽毛四处飞溅。

沈娓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的动作却越来越快,越来越狠,不管手中是绒羽还是硬翎,都毫不留情地连根拔起。

雉鸡的哀鸣和扑腾都并不能触动她分毫,只让她下手越来越重,双爪也被硬生生剪了下来。

就在雉鸡拼命挣扎时,沈娓眼中寒光一闪。她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抓起旁边的一把金剪刀,毫不犹豫地,对着雉鸡不断扭动的脖颈,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一声轻响,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雉鸡的挣扎戛然而止,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它残缺的羽毛,也溅上了沈娓素净的衣袖。

她面无表情地抽出剪刀,又对着那双曾经奋力扑腾、如今只能微微抽搐的翅膀,手起剪落,“咔嚓”几声,将其齐根剪断!

做完这一切,她将鲜血淋漓、羽毛零落、彻底失去生息的雉鸡扔回托盘里,仿佛丢开一件垃圾。

她看着那刺目的血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染血的手和衣袖,语气淡漠地吩咐:“看来这只不行了,给我换一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