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土脉（2/2）

土行孙侧耳细听，除了风声、打麦声，还有一种更细微的响动，从脚下的土地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绵密不绝——那是无数麦根在泥土里伸展，是埋在土里的希望在悄悄生长，穿过关隘，越过城墙，漫过所有看得见或看不见的边界，把人间的每一寸土地，都连成一片生生不息的原野。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麦田里，像两株并排站立的麦子。土行孙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路钻土趟泥，送的哪里是信，是一颗在土里发了芽的种子，要在更多人的心里，长出沉甸甸的麦穗来。

石碾还在转，把新麦碾成粉，把日子碾成香。伯邑考弯腰捡起一粒饱满的麦粒，轻轻放在土行孙的手心里：“明天，咱们去东边的盐碱地看看，那里的耐碱麦，该浇第二遍水了。”

土行孙握紧麦粒，硬实的颗粒硌着掌心，像握着一块小小的太阳。他重重点头，转身又要往土里钻，却被伯邑考拉住。“这次走慢点，”伯邑考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跟土里的虫儿说声，让它们多照看些麦根。”

土行孙嘿嘿笑着应了，身子慢慢沉入土里。黑暗中，他仿佛看见那粒被纣王插进土里的麦秸，已经抽出了嫩白的芽，正顺着地脉，朝着西岐的方向，悄悄生长。

土行孙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新翻的泥土，听见伯邑考的话，忽然蹲下身，把耳朵贴在地上。远处石碾滚动的闷响传来，混着泥土深处细微的“咔嗒”声——是麦种顶破种皮的动静。

“公子你听！”他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光，“它们在长呢！”

伯邑考弯腰，指尖拂过田埂上一株刚冒头的麦芽，嫩绿的叶片上还沾着夜露。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他手背上，把那层薄泥照得透亮，仿佛能看见泥土里纠缠的根须，正顺着地脉往远处蔓延，一头连着朝歌牢里的那抔土，一头牵着西岐的万亩田。

“嗯，”他轻声应着，目光越过麦浪望向东方，“土脉连着呢，从来没断过。”

风过时，麦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粒种子在泥土里翻身，又像是千万双手在地下相握，把所有散落的角落，都织成一片绵密的网。土行孙摸着怀里那粒麦粒，忽然觉得脚下的土地在轻轻起伏，像大地的心跳，咚、咚、咚，和远处石碾的节奏，和农人挥锄的力道，和牢里那株悄悄扎根的麦秸，同着一个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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