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土牢麦语(1/2)

羑里的土牢没有窗,只有高处一块透气的石缝,刚好能望见北海的方向。纣王坐在草席上,背脊挺得笔直,囚服上的褶皱被他用手指一点点捋平,像在整理当年的龙袍。

石缝透进的光落在他膝头,那里摊着半张麦秸编织的地图,是他用看守送的麦秸一点点编的。北海的位置被他用指甲掐出个深深的痕,痕边粘着几粒新麦——是今早送粥的老兵偷偷塞给他的,说“北海的麦子快熟了,闻将军让人捎了新种来”。

他指尖捻起一粒麦种,对着石缝透进的光看。麦粒的外壳泛着淡淡的金,胚乳在光线下像块凝脂,隐约能看见蜷缩的芽胚,蓄着股要顶破外壳的劲。

“当年在鹿台,我总嫌麦种硌手。”他对着石缝轻声说,声音轻得像怕惊着什么,“那时觉得,天下是我的,要什么没有?何必守着这土坷垃里的玩意儿。”

石缝外传来风啸,像是北海的浪在拍岸。他忽然想起闻仲年轻时的模样,那个总捧着兵书的少年,第一次随他去田间,被麦芒扎了手,却非要学着老农的样子割麦,结果割破了手指,血滴在麦地里,他还傻笑着说“这地喝了血,定能长好粮”。

“闻仲啊,”他把麦种按进麦秸地图的北海位置,“你说这麦子,能把那荒岛的石头都泡软吗?”

风里似乎传来回应,是麦浪翻滚的轻响,隔着千山万水,却清晰得像在耳边。

他又想起伯邑考。那个总爱蹲在田埂上的少年,手里总攥着半根麦秆,说“麦子知道天要下雨,比钦天监的龟甲准”。那时他只当是孩童戏言,如今才懂,那是人间最实在的智慧——天要下雨,就备蓑衣;地要长粮,就挥锄头;世道要乱,就先守住能种麦的人。

“比干的心,是被麦魂续上的。”他对着石缝低语,指尖在麦秸地图上划出条线,从北海到西岐,“我那两个孩子,在西岐学着种麦,晒得黑瘦,却再也不会做‘龙子龙孙’的痴梦了。”

石缝里的光渐渐斜了,照在他鬓角的白发上,像落了层霜。他忽然将剩下的麦种都撒在草席上,一粒一粒数着,数到第一百粒时,停了手。

“够了。”他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一百粒麦种,能长出一片麦,一片麦能收万粒种。这天下,只要还有人肯弯腰种麦,就塌不了。”

风穿过石缝,带来隐约的麦香。他知道,那是北海的新麦熟了,是西岐的麦浪起了,是伯邑考正带着种子,往更多人的土地上走。

“去吧。”他对着北海的方向,缓缓闭上眼,指尖在麦秸地图上轻轻一按,像是在为远方的人送行,“带着麦子,走遍这天下。让每寸土地都记得,人要活着,要种麦,要在这人间,扎下比仙神更牢的根。”

土牢里静了下来,只有麦种在草席上轻轻滚动,发出细碎的响,像在应和他的话,像在预示一个由麦浪守护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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