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寸缕皆根基(上)(1/2)
伙房的烟囱又冒烟了,张婶的大嗓门隐约传来:“馒头要出锅咯——”阳光穿过树梢,落在演武场的刀枪上,也落在碾盘的麦粉上,金闪闪的,像撒了一地的金子。伯邑考知道,这些金子,比任何珠宝都珍贵,因为它们藏着烟火气,藏着人心,藏着一个天下最结实的根基。
往后的日子,伯邑考总爱在傍晚去伙房帮忙。有时帮张婶烧火,听她讲“做馒头要揉一百下,少一下都不暄软”;有时帮李伯盘点陶罐,看他在新标签上写下“六月苋菜酱”;有时看王大叔教新兵修兵器,听他说“铁要多炼才硬,人要多练才强”。
他渐渐明白,那些流传千古的兵法,那些荡气回肠的战役,最终都要落到这些烟火里——就像再好的箭,也得靠扎实的弓来射;再妙的计策,也得靠踏实的人来执行。而这些烟火里的人,这些磨碾子的力气,晒酱的耐心,修弓的细致,才是撑起一切的骨架。
就像农户们常说的:“苗长得好不好,看根;国稳不稳,看百姓。”而百姓的日子,就藏在每一个馒头里,每一把弓箭上,每一罐酱里——藏在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在里,藏在那些日复一日的坚持里。
这天晚上,伯邑考在日记里写道:“今日方知,所谓天下,不过是无数个张婶、李伯、王大叔,在自己的方寸里,把日子过成了诗。而我们这些当兵的,不过是为了让这些诗,能一直写下去。”
窗外,石碾子的“咕噜”声还在响,混着张婶的咳嗽声,王大叔的号子声,像一首永不停歇的歌。伯邑考知道,这歌声里,藏着比任何史诗都动人的力量。
晨光漫进窗棂时,伯邑考翻到日记里那句“把日子过成诗”,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院外传来石碾子的声响,比往日更轻快些,他披衣出门,见王大叔正带着两个新兵推碾子,石碾边缘的麦粉堆得像座小雪山。
“公子早!”王大叔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汗,“今日的麦粉要做发面饼,张婶说‘新麦发面快,蒸出来带着甜气’。”他指了指碾盘旁的陶瓮,“这是昨晚新收的酵母,用去年的老面引子发的,你闻闻,酸香里带着甜。”
伯邑考凑近闻了闻,果然有股温润的气息,像雨后田埂的味道。他想起张婶说过,老面引子得用布包着挂在通风处,每天换一次温水,“就像侍弄花苗,得知道它渴不渴”。原来一块发面饼的甜,要从去年的老面开始养,藏着一整年的耐心。
演武场的号角声响起时,他正帮李伯给陶罐贴新标签。“七月马齿苋酱”“八月桂花糕”,李伯的毛笔字比上月工整了些,他说:“囡囡教我描红呢,说‘字写得周正,看着就舒坦’。”标签边角剪得圆润,是怕划伤手——就像他给兵器上油时,总要用细布把棱角磨平,“再锋利的刀,也不能伤着自己人”。
忽然听到姬发喊他,转头见弟弟举着个新做的箭囊跑来,囊口绣着朵小小的野菊。“这是王大叔家的二丫绣的,”姬发笑得灿烂,“她说‘箭囊得结实,还得好看,你们带着也体面’。”箭囊用的是旧麻布,却被浆洗得发白,针脚密得像鱼鳞,显然缝了不下十遍。
伯邑考接过箭囊,指尖抚过那朵野菊,线脚虽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他想起二丫总爱蹲在伙房外看张婶做针线,手里攥着半截线头,眼睛亮得像星子。原来体面从不是绫罗绸缎,是把旧麻布缝出花来的心意,是让粗陋的物件也带着温度。
午时的阳光最烈时,伙房飘出饼香。张婶把刚出锅的发面饼摞在竹篮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公子尝尝,加了点槐花蜜,甜得润口。”面饼蓬松得像云朵,咬下去却带着嚼劲,是揉面时“一百下”的力道揉出来的实在。
士兵们围着竹篮,你一块我一块,饼渣掉在地上都要捡起来。“比家里的还香!”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抹了抹嘴,“我婆娘也会做,就是没张婶揉得透……她总说,等天下太平了,就来西岐学做饼。”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