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梁下钱(1/2)
老烟枪蹲在三楼的预制板上,手指夹着的红塔山烧到了滤嘴,烫得他猛地甩手。火星掉进下方支模用的竹架里,没等他看清就灭了,只留下一缕细得像蛛丝的青烟,很快被梅雨季的湿风绞碎。
“发什么愣?”下方传来工头老黑的吼声,“这批梁今天必须架完,晚上还要浇顶!”
老烟枪呸地吐掉烟蒂,低头看了眼脚下的房梁。这是栋城郊的联排别墅,雇主姓赵,听说是做建材生意的,出手阔绰却总阴沉着脸,昨天还特地叮嘱老黑,架梁时要在梁头塞红纸包的铜钱,说是“镇宅”。可现在梁槽里空空的,老黑说赵老板忘了准备,让他们先架梁,回头再补。
老烟枪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这半个月来他总睡不好,一闭眼就看见密密麻麻的铜钱在眼前转,转着转着就变成了沾血的纸钱。他知道这是累的——为了赶工期,他们每天天不亮就上工,天黑透了才下工,梅雨季的潮气裹着水泥味往骨头缝里钻,浑身的关节都像生了锈。
“枪哥,搭把手!”新来的小年轻阿明扛着根木方爬上来,额头上的汗混着灰,在脸上冲出两道白印。他刚满十八,是老黑的远房侄子,听说在家乡犯了点事,躲到工地上来避风头。
老烟枪起身帮他把木方塞进榫卯里,目光无意间扫过阿明的口袋。那是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口袋,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红色的纸——不是赵老板要的那种黄纸包铜钱,而是一沓崭新的百元钞票,用红绳捆着,边角还沾着点泥。
“你揣这钱干啥?”老烟枪皱眉。工地上忌讳在高处带现金,老一辈说钱沉,会勾着人往下掉。
阿明眼神闪烁了一下,赶紧把口袋拉链拉好:“没、没啥,家里寄的,怕丢。”
老烟枪没再多问。工地上的人谁没点心事?有人藏着赌债,有人躲着债主,他自己口袋里也揣着医院的缴费单——老婆的胃癌又重了,医生说再不做手术就晚了,可那十万块的手术费,像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傍晚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工棚上,噼啪作响。老黑说梁还没固定好,怕夜里刮风出事,让老烟枪和阿明再去检查一遍。
两人披着雨衣爬上脚手架,风裹着雨往脖子里灌,冷得人直打哆嗦。老烟枪拿着手电筒照向梁槽,突然发现靠近墙角的地方,有个红色的东西露在外面——是一沓钞票,用红绳捆着,和他早上在阿明口袋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谁把钱塞这儿了?”老烟枪伸手去够,手指刚碰到钞票,就听见身后传来阿明的声音,带着点颤:“枪哥,别碰。”
老烟枪回头,看见阿明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沓钱,像是见了鬼。“这钱不能碰,碰了会出事的。”
“你咋知道?”老烟枪皱起眉。
阿明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很低:“我、我昨天看见赵老板了。他晚上偷偷来工地,把这钱塞进梁槽里,还说了些奇怪的话,什么‘借你一命,换我平安’……”
老烟枪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赵老板昨天看他们的眼神,阴沉沉的,像是在打量什么货物。还有工地上的传言,说这地块以前是片乱葬岗,十几年前盖厂房的时候,挖出来过好几具无名尸骨。
“别瞎想,”老烟枪强压下心里的不安,“说不定是赵老板搞的什么迷信把戏,想求个心安。”他说着,还是把那沓钱拿了出来。钞票是崭新的,上面还带着油墨味,数了数,正好五千块。
“枪哥,你别拿啊!”阿明急得抓住他的手腕,“我昨天偷偷跟在赵老板后面,看见他去了后山的破庙,里面供着个木头人,身上贴着张黄符,符上写的名字……是你的!”
老烟枪的手猛地一僵,手电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光束在雨地里乱晃,照出阿明惊恐的脸,也照出远处工棚的方向,有个黑影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那是……赵老板?”老烟枪的声音发颤。
阿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尖叫起来:“不是赵老板!是、是那个木头人!”
老烟枪浑身的血都凉了。他看清了,那个黑影没有头,身子是用粗麻绳捆着的稻草,身上穿着件破旧的雨衣,和他们穿的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黑影的手上,拿着一张黄符,上面的字迹在雨夜里隐约可见——是他的名字,还有他的生辰八字。
“跑!”老烟枪拉着阿明就往脚手架下爬。雨水让木架变得湿滑,他好几次差点摔下去,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梁上走路,“咯吱、咯吱”,一步一步,跟着他们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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