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缕被角(1/2)
爷爷开始缕被角的第七天,我在他枕头下摸到了半截绣花针。
那针锈得发黑,针尖却异常锋利,挑开被角的瞬间,露出里面缠成一团的白棉线,线头沾着点灰黄色的皮屑,像从人身上搓下来的垢痂。爷爷躺在床上,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枯瘦的手指正一下一下摩挲着被边,动作机械得像个提线木偶。
“别碰。”他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它们在数呢。”
白棉线
爷爷的床是太爷爷传下来的红木雕花床,三面挡板上刻着“松鹤延年”的图案。我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是看到他用手指抠着仙鹤的眼睛,指甲缝里塞满了白色的棉线。那些线细得像蚕丝,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缠在床脚的铜环上,打了七个结。
“每天都要数一遍。”护工陈姨端着药进来,压低声音说,“从他摔断腿那天起就这样,说被角的线会自己变长,缠住脚踝的话,阎王爷就该来勾魂了。”她掀开被子时,我看见爷爷的脚脖子上有圈淡青色的勒痕,形状和床脚的棉线结一模一样。
那天晚上,我守在爷爷床边。凌晨三点,床头柜上的座钟突然停了,指针卡在三点十七分。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被角上,那些白棉线竟在缓缓蠕动,像无数条细小的蛆虫,从床板的缝隙里钻出来,往爷爷的袖口爬。
爷爷的手指突然加快了速度,捋被角的动作变得急促,嘴里念念有词:“差三根……还差三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被角的边缘缺了块布,露出下面的棉絮,棉絮里裹着些黑色的东西,仔细看是几缕头发,长在棉花中间,根根分明。
座钟的钟摆自己晃了起来,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却比正常速度慢了一半。我摸出手机想照亮,屏幕上却映出床挡板的影子——那些雕刻的仙鹤眼睛里,都塞满了白棉线,正顺着木纹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线团,像未成形的胎儿。
七个结
爷爷摔断腿那天,在菜市场捡了个布偶。
那布偶是用白布缝的,没有脸,四肢却缝得格外逼真,关节处缠着白棉线。爷爷说看着可怜,就揣在怀里带回了家。当天晚上,他起夜时被床脚的线绊倒,股骨摔成了三截,手术台上输血时,血袋里的血竟自己凝固成了棉线的形状。
“那布偶呢?”我问陈姨。她往爷爷的药碗里撒了把糯米,眼神躲闪:“烧了。那天我看见它坐在窗台上,腿上缠着和爷爷一样的绷带,被角的线正往它身上爬。”
爷爷的被角突然鼓了起来,像有东西在下面动。我按住被子的一角,摸到个冰凉的小硬块,形状和布偶的脑袋一模一样。爷爷的手指停了,眼睛瞪得滚圆:“别压……它在长骨头……”
白棉线开始从门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织成张网,慢慢往床边收。我突然发现床脚的铜环上,原本七个结的线变成了八个,最上面的那个结正在蠕动,像颗跳动的心脏。爷爷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的幅度和结的跳动频率一模一样。
凌晨三点十七分,座钟准时停了。被角鼓起的地方裂开道缝,露出只没有瞳孔的眼睛,正盯着我手里的绣花针。那些白棉线突然绷直,勒得爷爷的脚踝渗出了血,血珠滴在线上,瞬间被吸得一干二净,线的颜色变成了诡异的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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