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坚城易手(2/2)
“就凭你修允的脑子,只知道莽夫般的打打杀杀,还妄想替代我主管交州吗?”陶璜瞥了眼远处的修家军,不屑地评价道。他又看了眼尚昏迷不醒的王约,脱下外套披在其身上,重重地叹了口气。王约是交趾郡人,却义无反顾地背叛晋朝归降他,虽然偶尔小节有亏,却当真没有辜负期望,在绝境中证明了忠诚,远胜于修允这个白眼狼。
有了主心骨后,吴军快速运转起来。他们如其所言拆拼好了门板大盾,前排的人扛举着抵挡箭雨。中间的人则提着粮食袋,等到接近后再堆叠作梯。无声看着这一切的修家军,也不再浪费时间,默默追随在侧后方。在解决内部纠纷前,先联手逃命。
镇守东段城墙的,是牦牛羌人封鞅带领的横海军前营,主体是他的部落羌兵。面对吴人的重点进攻,他使尽了浑身解数,把大大小小的远程武器悉数利用,在短时间内把箭矢消耗殆尽。其实封鞅这是失算的,因为只要吴人扛住了最猛烈的前几波打击,后面就是阴霾散尽的晴天。而且羌兵表现积极却没考虑距离,很多飘扬的羽箭射到敌人面前时,已经轻地穿不破布衣。就这样,即便倒下了许多袍泽,顽强的吴军依然坚持着死战不退,喊着口号齐声迈步向前,很快就趋近了城下。而防御者的箭矢早已用完,只剩下肉搏一个对策。
封鞅咬咬牙,刚要下令坚守血战,却听见了清脆而急剧的敲锣声,霎时间愣住了,他当然知道这是下令撤军的信号。可是这种时刻,按照通常的逻辑,不该是你死我亡吗?对于“慈不掌军”的人来说,再多伤亡数字也不重要。但他清楚军令如山,不敢稍有怠慢。于是乎飞速传令,让前营的将士们向城墙的两侧移动,与敌人脱离接触。
同一时间,其他三面的横海军在协同策应,往东南、东北两处增援。在吴军攀爬城墙的时候,他们也完成了布阵,主要扼守在这两个区域,以防逃亡的敌人突然有了更激进的想法,来个回马枪。一言以蔽之,他们现在接到的军令是防御警戒,放任并诱导敌军出城。
好不容易登上东门城墙的吴军,实在是摸不清楚敌人的突然退却是何道理。他们试探着站稳脚跟,又大批量地扎堆自保,这才敢确认没有埋伏。于是人们欢呼不止,早没有了继续战斗的意念,急忙找出绳子缒下去。将领们并没有阻拦,他们的逃心同样强烈。
颓然老态的陶璜,扭过头看了眼合浦郡城,长长叹了口气。接连的挫败事小,但失去两个孩子事大,他那无穷精力似乎也随之泻尽,再不复曾经的豪壮。再重组力量来收复,还可能吗?他已经心灰意懒,除了残存的一点复仇之念,什么想法都抛空了。
月色下,陶璜竟然在远处的人群中找到了张轨,沉默地与之对视了片刻。输在这样的人手里,被诈骗般地一再玩弄,他感觉到耻辱和委屈。可是事已至此,夫复何言?在横海军的纵容和目送下,陶璜带着他的残兵败将们,凄凉地离开了城,投奔远处的弟弟。
“横海军上下,无论是汉人还是羌人,都是跟随我万里而来的仗义英豪。只要还有别的办法,我就不想让他们无谓送死。我军熬夜战斗,早已经筋疲力尽。而吴贼意在求生,必会豁出性命狠斗。疲倦之人何必要与疯狗玩命?”在城南侧,孟干面对封鞅的回禀和询问,笑呵呵地回答道。
“这,这。多谢州君体谅!”辛苦的劳累后,夜晚的寂静中,封鞅感动异常,激动地双眼通红。他只是个没地位的羌人,原本都作出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可孟干竟然如此珍惜他们!横海军的上下团结,统帅者的一视同仁,与吴人各军的勾心斗角形成鲜明对比。
围城必阙,是很经典的战争哲学。放走这群“亡命之徒”后,晋军好歹也能放下心休息休息了。自从交趾郡乘坐船只而来,他们闷在船舱里待了很久,直到今天才有机会登陆,而且立刻开始了连续战斗。此刻将要黎明,强弩之末也到了该蓄能的时候了。
四营派出军队接管了城市,安排士卒们分组轮番休息,召唤城里和城郊的青壮居民出来帮助善后。而几个主要将领们还是不能,紧张商议着下一步的动作。陶璜所部遭受了不小的打击,可是仍然有数千人的规模,收拢附近的援军之后,仍是不可忽视的强大敌人。后者反扑是必然的,而横海军怎样避免己身伤亡,掌握下一步的战略主动,是当务之急。
“在合浦的北侧、东侧筑长期防线,设置零散的屯兵点和巡逻岗,以分别防备郁林郡、苍梧郡的贼人。在下主动请缨,去对付东侧的强敌。”孟观在简要地图上快速划了划,率先提议道。如他所言,经此一战,他们已经深入了吴国腹地,合浦是个凸形的突出部。
“那我就去北面,必不让贼人越境一步!”李肇接着道。
“二位将军,依旧壮气非常!”孟干赞扬道。
“筑防线,好归好,只是。”张轨摇了摇头。
“怎么,士彦想抢我的功劳?”孟观开玩笑道。
“非也,非也。可是诸位且看。”张轨指向了地图,严肃地继续说道:“我们的兵力有限,其实经不起这样的两线分兵、分散摊薄。而且等待敌人组织好力量来攻,,是很被动的愚蠢行为,他们带着养精蓄锐的军队,想打哪里就打哪里,我们会疲于奔命。之前那么多年的交趾战争,不就是因为持续消耗、缺乏补充让我晋军难以为继,最终交趾城都丢了吗?若不趁机打开局面,敌人一波一波的攻击是永无止境的。相对于作砧板,我更愿意当斧头。”
“什么意思,你还想继续进攻?”李肇都有点吃不消。
“士兵真的很疲惫了!”孟观渴望建功,却也爱护下属。
“我知道,但这会让我等长期受益!正如孟州君所言,士兵的性命不该浪费在没必要的苦战。然而在有价值的地方,要作最勇敢的付出,这才是堂堂男儿、赳赳武夫!你们看,要是拿下郁林郡,我们就能和益州本土畅通,只需要对付东面之敌,还方便从南中取得援助,岂不是轻松多了?”张轨劝说道。
“话是没错,只是。”孟干也觉得有点不忍。
“现在是我们最疲惫的时候,可也是吴军最虚弱的时候!短期之内,陶璜的败兵士气低落,也召集不起来更多的力量。我们真要抓住这个天赐良机,赶在吴人从远方调来新的援兵大军之前,拔掉这个横在我们与南中本土之间的障碍,把合浦这个“凸”点的局面打开!那才是真的连点成面,交州的防线彻底稳固!诸位,你们要是在意将士们的性命,就要从更理性的角度考虑,为之计深远!”张轨苦苦坚持着。
“容我,再想想。”孟干皱着眉头,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