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伏雀雍雍（2/2）
“正是在下！”宁州左校尉戚鹤，昂着头狡黠而笑。
当初在护送三个使者入京的时候，这位戚鹤就驱逐灾民、横行街巷，行为过于猖狂，被洛阳县令陈舆好好教训了一顿。而那次遇刺的出游，张轨本想寻觅他来担任护卫，找了半天却不见人影，只得随意找了队人马扈从。现在引蛇出洞，终于发现刺杀者竟不是吴人，而是正经的晋国宁州官兵。想来其长期处于边境，找些吴国弩箭栽赃，并非难事。
接下来的搜索，完全印证了判断。卸下伪装的黑衣袭击者，都是那批宁州士兵，无怪乎当他们听到“杀贼”时，立刻吓得不敢多作抵抗。魏晋军法，士兵的家属即人质，他们冒着风险追随戚鹤袭击，那是在财宝的诱惑和长官的逼迫之下，前提是无人知晓。可是在身份暴露之后，不是谁都愿意当亡命之徒，与朝廷的正牌官军作战的。而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除了制式兵器之外，还有许多是来自于吴国的，为今日的继续栽赃作准备。
梁定、范鼋、封鞅三位蛮夷使者，面色复杂地看着这群曾护送自己的官兵被悉数拘捕，心中的疑虑和后怕可想而知。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袭击者的身份确凿无疑。此时此刻，唯独张轨还能想起来，瞄了眼人群中的蒙敢，后者的神色极其古怪，隐约兼有发怒和惊骇。他左思右想，看来蒙敢与戚鹤并非是一路人，之前的猜测可以完全推翻。可是其与东吴千丝万缕的联系，却让人不得不防，其必有异于刺杀的图谋。
“不知诸位，想做什么？”就在此时，戚鹤气定神闲地站着，完全没有即将被责罚的恐惧。就在短暂的调整之后，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不再慌张。看到他这个反应，让众人百思不解。
“当然是缉捕归案，逆贼！”杨济瞥了眼，冷哼道。
“以何罪名？”戚鹤嘿嘿笑着。
“刺杀使者。”张轨皱着眉头，觉察到不妙。
“的确，我承认，这次的埋伏袭击，是在下率领宁州将士所为。”戚鹤故意大声，朝着属下的方向望了眼，以提醒统一口径。接着他又道：“可事出有因，我是怀疑使者队列中有叛逆，与吴国人相互勾结，制造了上次的刺杀事件。今日特意布置于此，是来除掉这些恶贼，以伸张正义！”
“空口无凭！”王琛急忙打断道。
“有证据！我和麾下好几个人，都听见这两个人在私下商议讨论，意图对我大晋不利。”戚鹤知道自己的生死系于此，当众指大声出了封鞅，又指向了蒙敢，一口咬定道：“不信你们可以去搜索此人的行囊，里面有吴人的钱币！这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其乃吴狗收买的叛逆！”
“对，对！”戚鹤的几个心腹，群吠响应。
“我，我是逆贼？”封鞅瞪大了眼睛，左右张望。
“哼！”蒙敢没有多说，眼中仇恨的火焰更炽盛了。
“看来翻蒙敢行囊的，非唯我们啊。”高涤小声对王琛说道。
一时间，杨济和张轨都沉默了，互相看看没有说话。
“不错，事实正是如此！”看到效果颇佳，戚鹤顿时底气大增，愈发得意地补充道：“上次在山中的埋伏，我遗憾不在当场，却得知了使者被刺的消息，还有那么多人的伤亡，为此痛心不已。于是私下里进行调查，发现此二贼的端倪。我曾想要告知官府，然而封鞅这厮却是朝廷隆重接待的使者，没有充足的证据恐怕难以定罪。可是让其无恙归南，岂是大丈夫所为？今日打听到出行，特意埋伏在这，用自己的手段解决问题。诸位亲眼所见，我们面对官军是一分一毫不曾抵抗的，说到底只想除此二贼，压根谈不上叛逆的罪过。”
跟着戚鹤的宁州士兵们见风使舵，好几人大声呼冤。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王琛陷入自我怀疑。
杨济依旧冷静着没有说话，眼神却不住地往过瞟，明显在等待张轨的反应，焦虑体现在他抓着剑柄而不停摩挲的手上。他这次以演武的名义召集士兵，没有使用兵符而战本就不合制度，说简单点就是在赌一把功勋，能抓到贼人自然大大有利于自家三兄弟，可要是白忙活一场的话，难免被御史上疏诟病。即便皇帝再怎么宠信，也不是能随意敷衍过去的。
“即便如此。”万籁寂静中，张轨顿了顿神，准备开口。
“即便如此，也逃不过恰当的罪愆。的确，我承认私自用兵是有违制度的，然而这位将军岂不是也一样？”自信状态的戚鹤，此时浑身轻松：“何况我用兵除贼，符合护送使者无恙的本命，只不过是擅自作主张罢了。本朝以孝治天下，法可容情、自可宽宥，而且按照归属原则，我们是本州刺史或者尚书台，才能够定罪的，就不必烦劳诸位了。”
杨济面上微笑、暗中咬牙，他擅自用兵，的确无法与之争辩。
“这些吴弩呢，作何解释？”张轨指着地上问道。
“仿造上次袭击，防止给自己惹麻烦，我承认。”戚鹤说。
“战斗最后时，你仍旧试图伤人。”张轨又问。
“我不是只砍此人吗？”戚鹤指了指气鼓鼓的范鼋。
“最后问你，确认没有参加过上次的袭击？”张轨追问。
“那是真的吴人所为，我自然没有参与！”戚鹤一口否认。
张轨耸耸肩，停止了无益的讯问，摇头没了办法。
众人失望又无奈，杨济狠狠地一跺脚，转身生着闷气。
“诸位，可以先把我的捆绑解开了吧？”戚鹤把被捆住的双手抬起，如斗鸡般得意地环顾四周，仿佛自己是战胜者似得。他继续道：“在下好歹是一个官授品轶的州校尉，要是受这等粗暴对待，也丢了朝廷的脸面。来来来，烦劳刚才的那位，解铃还须系铃人。”
就在众人沮丧、戚鹤不防之际，低头作失败状的张轨，突然从腰间拔出来长剑，挺直向喋喋不休者刺去。这一招来的猝不及防，戚鹤赶忙用双手遮蔽着最关键的脑袋，大声嚷嚷着停手。可没想到张轨的剑锋一转，换成斜着从下方向上挑，目的不在于伤人。